赵师傅的脸皮,厚度堪比工地上的防潮油毡,而且自带无缝切换功能。
前一秒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下一秒就恨不得把“大师,收了神通吧”刻在脑门上。
他一个箭步凑上来,手里那罗盘递得比王师傅的烟还恭敬。
“李顾问,不,李大师!您给看看,我这罗盘的指针今天是不是有点水逆?”
“刚才一进大殿,它就哆嗦,我还以为是帕金森提前了。”
“您给瞧瞧,是不是我这‘乾坤定位’的姿势不对,影响了‘电力龙脉’的走向?”
李响夹着烟,眼角抽了抽。
电力龙脉?
这哥们儿是真敢想啊,电网听了都得给你颁个创新奖。
他没搭理赵师傅的即兴发挥,而是看向王师傅。
这位老木匠的表情就复杂多了。
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是单纯地被一种超出自己六十年人生经验的力量给震住了。
他捧着那枚锈迹斑斑的梨花簪,着,像是在触摸一段冰冷的历史。
“小李顾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唱戏的,怎么会把魂儿唱到柱子里去?”
李响吸了口烟,把脑海里胡太奶娓娓道来的故事,用自己的话重新组织了一遍。
“她不只是在唱戏。”
“她是在求救,也是在续命。”
他指了指那枚发簪。
“这东西,叫‘晚秋’。”
“簪子的主人,也叫晚秋。”
“民国那会儿,静心园还没破败,是城里一位富商的私家园林。
晚秋是当年红遍半边天的名角儿,最擅长的就是这出《寻寻觅觅》。”
赵师傅和王师傅听得入了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后来呢?”
赵师傅追问,活像个在听评书的票友。
“后来,她跟园子的主人,那位富商的儿子好上了。”
李响弹了弹烟灰,声音压得很低。
“可那种年代,一个戏子,怎么可能进得了豪门的大门。
富商家里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她不肯。
于是,人家就想了个毒计。”
“在一个下雨的晚上,她被人骗到这主殿,说是要跟她私奔。
结果,等来的不是情郎,是一碗下了药的酒。”
“她死后,那家人怕她化作厉鬼报复,就请了个懂行的阴阳先生。
那先生出了个更毒的主意,说她执念全在这一方舞台,那就让她永远留在这。”-
“于是,他们撬开顶梁柱,挖空了里面,把她最心爱的发簪和一缕头发塞了进去,用特制的木料封死。”
李响看着两人煞白的脸,继续补刀。
“这不叫镇压,这叫‘养灵’。”
“用柱子的生气,养着她的魂,让她不散。
再用她唱戏的执念,化作一股怨气,来看家护院。
每天唱,每天消耗,既保护了宅子,又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这唱腔,不是给活人听的,是给她自己听的催命符。”
“我操他姥姥的!”
一首沉默的王师傅突然爆了句粗口,眼睛都红了。
他是个手艺人,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最敬畏的就是这些老建筑里的规矩和传承。
在他看来,梁柱就是房子的骨气,往里面塞这种阴损玩意儿,比拆了房子还恶毒。
“这帮天杀的玩意儿!真不是东西!”
赵师傅也哆嗦着嘴唇,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乱转,他赶紧揣进怀里,生怕这玩意儿当场爆炸。
“那……那现在簪子取出来了,她……她不就自由了?”
“自由?”
李响苦笑一声。
“你把一个关在黑屋子里一百年的人突然放出来,她知道门在哪儿吗?”
“她只会被吓得更厉害。”
脑子里,胡太奶幽幽一叹:“响儿,说得对。
她现在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懵懂,惊恐,没了那发簪做凭依,魂魄飘摇,风大点都能给吹散了。”
黄二爷也难得正经起来:“小子,这事儿你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
半途而废,那怨气没地方去,说不定就得落在你头上。”
李响心里咯噔一下,得,又揽上事儿了。
王师傅把那枚发簪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红布包好,郑重地递到李响面前。
“小李顾问,我们都是粗人,不懂这些道道。
这事儿,您是行家,您说怎么办,我们听您的!”
赵师傅也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对对对!大师您指条明路!要布阵还是画符?我这有朱砂,就是过期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法力……”
李响:“……”
他看着眼前两位加起来超过一百岁,此刻却满脸虔诚望着他的“老铁”,突然觉得一阵头大。
他哪儿懂什么明路,他唯一的路就是脑子里的仙家导航。
“符就不用画了。”
李响清了清嗓子,开始现场发挥,不,是转述胡太奶的“技术指导”。
“得送她一程。”
“她叫晚秋,死在秋天,执念是梨花。
我们得给她找个归宿。”
“王师傅,您是木工,手艺好。
能不能用梨木,给她做个小小的牌位?不用多精致,有那么个意思就行。”
王师傅一听,立马拍着胸脯:“没问题!库房里正好有块上好的老梨木,我这就去!”
“赵师傅。”
李响又转向赵师傅。
“你不是懂风水吗?找个地方,要清净,要见得了光,但不能暴晒,最好是背风朝阳,旁边有活水流过。”
赵师傅一听自己派上了用场,顿时来了精神,掏出罗盘,煞有介事地开始比划。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我这就去寻一条园子里的‘风水龙脉’!”
看着两位老师傅雷厉风行地分头行动,李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真成了个指点江山的大师。
高端。
真他娘的高端。
他低头看着手机,找到了那个备注为“秦总”的号码。
这件事,必须得跟这位正主汇报。
毕竟,又是梨木牌位,又是要找地方安葬,这都超出了一个“技术顾问”的工作范畴,属于项目额外支出了。
他想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怎么说?
【秦总,报告一个突发状况。主殿顶梁柱里的异响问题己解决。原因是一个被封印了近百年的女鬼。现己将其成功解救,但需要一笔预算为她办理后事,望批准。】
不行,这发过去,秦霜不把他当精神病送去安定医院,都算她有涵养。
他琢磨了半天,终于换了一种更“专业”的措辞。
【秦总,静心园主殿结构异响的根源己查明。
为一处历史遗留的、具有特殊能量场的生物信息载体。
己对其进行物理移除,但为彻底消除其对建筑环境的潜在扰动,需进行一次小范围的‘场域净化与信息安抚’仪式,特此申请。】
发送。
完美。
李响对自己这套把“超度亡魂”说成“信息安抚”的本事,感到由衷的钦佩。
然而,不到十秒钟,手机“叮”的一声。
秦霜的回复来了,依旧是言简意赅,却带着一股子洞穿一切的冷意。
【说人话。】
李响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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