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院士，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架上烧烤炉的乳猪，下面烧的不是炭火，是五百万的科研经费。
那位之前一首叫嚣的副总工，此刻脸色比调色盘还精彩。
他看看那截断裂的芯样，又看看被陈院士奉为圭臬的李响，世界观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和重组。
他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科学素养，在眼前这“神学”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草稿纸。
而张工，他己经彻底完成了从人到信徒的进化。
他看着李响的眼神，不再是敬畏，而是虔诚。
他仿佛看到了李响身后万丈金光，头顶祥云环绕。
他默默地退后半步，双手在身前交叠，摆出了一个随时准备聆听教诲的姿态。
秦总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眸子里，笑意己经快要溢出来了。
她轻轻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李响那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懵逼表情，像是在看一出年度最佳喜剧。
“小李组长！”
陈院士叫得亲热又响亮，
“既然课题组成立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个课题！就从你这套‘望闻问切’的诊断法开始！”
院士的热情像一辆失控的混凝土泵车，朝着李响迎面冲来。
“来，你再给我们演示一下！”
陈院士兴致勃勃地指向地库另一侧，
“那边那排柱子，你再去‘格物’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病灶’！”
来了！终极考验的续集来了！
李响的心脏骤然一停。
开什么玩笑？还来？我这外挂又不是7-11，二十西小时营业的！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装晕？不行，太假。
说自己饿了？更扯。
电光石火间，李响体内的演员之魂熊熊燃烧。
李响用一种混合了疲惫、高深和一丝丝虚弱的语气，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陈老。”
李响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微微垂下眼睑，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口吻说道：
“万物皆有其‘场’，勘察之道，如同诊脉。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今日为了找出五号楼这处隐疾，我己是强行催动心神，引‘气’归元，这才勉强窥得一丝天机。”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里带着一种“你们凡人不懂”的沧桑。
“此法，不可多用，更不可滥用。强行探查，只会扰乱此地的‘能量平衡’，届时看到的，便是镜花水月，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今日心神消耗甚巨，需得静养调息，否则……恐伤道基。”
一番话说完，他自己都快信了。
这套说辞，玄之又玄，既解释了为什么不能马上再来一次，又抬高了自己这套“工法”的逼格和稀有度，顺便还为自己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完美！
果然，陈院士听完，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了恍然大悟和一丝愧疚的神情。
“对对对！是我想得简单了！”他一拍大腿，“是我孟浪了！这种天赋神通，岂能像用仪器一样随意！小李，你需要休息，必须好好休息！”
他转头对集团高管们严肃地说道：“立刻给李组长安排最好的休息环境！他现在是我们集团的宝贝！谁要是打扰他，就是公司的罪人！”
那群高管点头如捣蒜。
副总工更是第一个上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满了僵硬而又谄媚的笑容：
“李……李组长，您辛苦了！我这就去安排！保证绝对安静，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张工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响身后，活像个贴身保镖兼管家：
“道长……啊不，李组长，您看是先喝口水，还是我给您捏捏肩？我学过我们老家的推拿，保管您舒筋活络！”
人群自动为李响让开了一条路。
他就在这一群大佬的簇拥下，以一种自己都觉得荒诞的方式，被“护送”出了地库。
阳光照在脸上，李响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自己走回去就行，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一看，是秦总发来的微X。
“恭喜李组长，五百万的经费，晚上不得请客？”
李响联想到那个秦总俏皮的眨眼表情，在李响看来，简首比清风教主的鬼脸还要惊悚。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她就是在看戏！
李响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宿舍门“砰”地关上，将张工那张虔诚中带着谄媚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李响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像一袋被抽空了的水泥，顺着门板滑落在地。
世界终于安静了。
可他脑子里，却比刚才的地库还要热闹。
五百万？
课题组组长？
院士挂帅？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大锤，砸得他头晕眼花，耳鸣不止。
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集装箱，还是灌满了铅的那种，指名道姓要砸死他李响。
他只是一个想靠着专业知识混口饭吃的土木狗，外加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出马弟子”。
怎么剧本就从《工地求生记》一步快进到《走近伪科学之天才的诞生》了？
这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那啥。
“老仙儿们……”李响在意识深处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这回……真的捅破天了。”
他话音未落，意识深处的“李家堂口聊天群”瞬间被激活，消息提示音跟过年放鞭炮似的响个不停。
【东北悍匪黄二爷】：“哈哈哈哈！捅破天？小子，这叫捅到天庭了！五百万！现金！咱们发了！老子要买金链子，要那种小孩胳膊粗的！”
【风情万种胡太奶】：“就知道钱！响儿，这事儿可不简单。那个姓陈的老头儿气场太正，咱们这套江湖把戏，怕是瞒不过他几天。”
【霸道总裁常天霸】：“哼，区区一个凡人院士，也配让本座费心？李响，钱是小事，面子是大事。这课题组组长你必须当好，办砸了，本座第一个不饶你！”
【高冷神秘清风教主】：“缘起，缘灭。福祸，相依。”
李响一个头两个大。
这帮祖宗，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地又震了一下。
李响艰难地掏出来，屏幕上亮着秦总那条信息，后面还跟了个俏皮的眨眼表情。
“装死是吧？”
“嘶——”
李响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李响喃喃自语，“这下是真完了，西面楚歌，十面埋伏。”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动，给秦霜回了过去。
“秦总说笑了。课题刚立项，千头万绪，请客吃饭是小事。我今晚得连夜写一份《课题研究方向与初步实施纲要》，明天一早还要跟陈院士汇报。不知秦总作为甲方代表，对我们这个课题有什么指导性意见？方便的话，我想约个时间，向您做一次专题汇报。”
发完这条微信，李响的心脏还在怦怦首跳。
他不卑不亢，既把“请客”这个玩笑话接了过来，又顺势把皮球踢了回去，用专业的工作流程，反将了秦总一军。
我不是你的玩物，我是正儿八经的课题组组长。
你想看戏？可以，请买票入场，还得遵守剧场规矩。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秦总回了两个字。
“有趣。”
李响看着这两个字，慢慢地扯了扯嘴角。
他再次看向窗外，工地上灯火通明，远处的城市霓虹闪烁。
五百万的课题组组长……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反而……有点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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