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法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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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新法如刀

 

广元县衙,烛火不安地跳动,将张行的面容映在墙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精干的汉子王启年垂手肃立,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汇报着两县士绅在“风声”下的百态。

“将军,三日来,风声所及,如沸汤泼雪,反应各异,脉络己大致厘清。”

“知道了,王启年,你做得很好。下去吧,盯紧这几类人,尤其是那赵家和疤脸孙的动向,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王启年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张行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风声己过,是时候重拳出击了!

一日之后,广元昭化两县八门,以及各乡重要市集、交通要道,那熟悉的张家军告示栏前,再一次被汹涌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双眼睛,带着惊疑、期盼、恐惧,死死盯着那刚刚刷上浆糊、墨迹淋漓的巨大告示。

告示上书“张家军均平赋令,”

……为解黎庶倒悬,纾困民生,固我根基,特颁均平赋令新法如下:其一,士绅一体纳粮!自即日起,凡广元、昭化境内,一切田土产业,无论其主身份,皆须承担赋税!

隐匿田产、偷税漏税、抗拒赋税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仅仅是这第一条,人群中那些穿着绸衫的士绅地主们,瞬间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

赵员外被家仆搀扶着挤在人群中,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强忍着没有当场喷出血来!

他心中狂吼:“悖逆!乱贼!安敢坏我千年成法!”

李举人派来打探的管家,亦是手脚冰凉,自家老爷那份重礼,怕是要打了水漂!

然而,对更贫苦佃农、自耕农而言,紧随而来的却是久旱甘霖般的第二、三条!

“其二,核定田亩,分等计征!即日起,由张家军田亩清丈司会同地方公正士民,重新清丈核实两县所有田亩!

新税制如下:“凡名下田土不足二十亩者,本年度田赋全免;二十亩至三十亩者,按三十税一计征;三十亩至五十亩者,按三十税二计征!”......

一百亩至两百亩者,按十税二计征;......五百亩以上者,按十税七计征!。”

“其三,授田安民,活命根本!凡广元、昭化两县无地之佃户、流民,或名下田土不足十亩之农户,(人均最高十五亩)自即日起,可持户籍前往县衙田亩清丈司登记造册,申领土地!

所授土地,来源有二:其一,清丈中查实确系非法隐匿、巧取豪夺之田产,一律收归县衙,优先用于授田;

其二,自愿按新政纳粮、且土地来源合法合规之地主,若名下田土超过两百亩,愿出售部分田产者,可至县衙田亩清丈司洽谈,由县衙按市价公允收购。

授田原则:按户按需,就近分配,每户授田上限,视丁口多寡、本地田亩实情而定,务求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食!具体章程,登记时由司吏详告。”

这一条甫一读出,告示前那黑压压的、衣衫褴褛的人群中,爆发出了比得知免税更炽热、更疯狂的欢呼和哭嚎!

这场景,与旁边那些士绅地主们如丧考妣、摇摇欲坠的模样,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鲜明对比。

“其西,商税厘定!凡行商坐贾,经营货殖,一律按三十税一征收商税!过往苛捐杂税,一概废除!鼓励行商,畅通货殖。”

这一条相对简略,但“三十税一”的标准,对大多数中小商人而言,比之明廷的层层盘剥,己是天壤之别。

人群中一些商贩模样的人,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几分期冀的神色。

告示的最后,是冰冷而威严的宣告:“新法即日颁行!张家军田亩清丈司将分赴各乡,实地清丈田亩,核实户主!

凡有阻挠清丈、隐匿田产、贿赂官吏、煽动抗税者,无论何人,轻则枷号示众,罚没家产,重则——斩立决!

“凡我张家军税吏、清丈人员,敢有徇私舞弊、收受贿赂、鱼肉乡里者,一经查实,无论官职大小——斩立决!其家产抄没充公!”

两个鲜红刺目的“斩立决”,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在商量,不是在试探,这是动了真格!这是要用人头来为新法铺路!

告示所引发的震荡,远超“风声”十倍、百倍!如果说“风声”只是让士绅们恐慌,那么这盖着鲜红大印的正式法令,便是将他们推到了悬崖边缘,再无半分侥幸!

广元城西,赵员外醒来后,家仆复述了恐怖的税率,授田安民条款,尤其是“非法隐匿、巧取豪夺之田产,一律收归军府,优先用于授田!”

“授田?!收我的田去分给哪些泥腿子?”赵员外目眦欲裂,喷出一口鲜血!“张行狗贼!你这是要挖根掘坟啊!

快!去联络陈举人、李举人,刀疤孙!告诉他们,唇亡齿寒!反贼的刀就要架到他们脖子上了!

还有,把庄子里所有男丁都给我武装起来!佃户也给我拉上!告诉他们,清丈队来了就是来抢地的!

谁敢靠近丈量,谁敢去衙门登记要分我赵家的地,格杀勿论!把那些藏起来的田契、丁口册都给我看好了!”

与此同时,昭化县李家。

李举人枯坐,看着退回的重礼和回执,想着自家近千亩田产“十税七”的催命符,再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那些贫民因“授田”而发出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脸色灰败如土。

管家低声念完告示上关于“自愿出售、来源合法合规者可洽谈收购”的条款时。

李举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他李家的田,大部分是祖上几代积累、正当买卖或开荒所得,虽有隐匿避税,但“巧取豪夺”的大恶确实不多。

这“来源合法合规”几字,像一根微弱的救命稻草。

“乱命…刮骨吸髓…”他喃喃着,但语气中的绝望似乎被那根稻草稍稍冲淡了一丝。

他颤抖着取出那本记录着近千亩田产的、泛黄的真·鱼鳞册,手指着。也许…也许卖掉一部分偏远、贫瘠的田地?

至少能换些现银,渡过眼前这十税七的难关,保住核心的祖产和体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老爷,清丈的人,快到镇口了。”

李举人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备茶…开门…迎候。还有…把那几处北山坳薄地的契书…也找出来。”

管家补充道:“老爷,告示还说…要随清丈一并登记户籍人口…”

李举人疲惫地摆摆手:“登记便登记吧…总比被当成隐匿人口、抗法刁民强…按他们说的办。”

而在昭化南乡,疤脸孙的庄子里。

“分老子的地?!登记人口?!想摸清老子底细好下手是吧?”

疤脸孙暴跳如雷,“告诉下面那些泥腿子,谁敢去衙门登记要地,或者帮着清丈队登记人口,老子灭他满门!

清丈队敢来?给我往死里打!保宁府和成都那边,老子的钱和状子己经送出去了!等官军一到,看这姓张的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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