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广阔，仿佛踏入了一座微缩的宫殿。正中央的高台上，摆放着一张紫檀木雕龙椅，椅上斜倚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玄色宽袍，衣摆绣着暗金色的山河纹，脸上戴着一副纯白的面具，只在眼部留出两道狭长的缝隙，隐约可见其后幽深的目光。
“久闻龙纹宿主驾临，本座有失远迎。”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砂纸摩擦，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让人不自觉地凝神倾听。
长老微微躬身，“鬼市之主亲自相迎，倒是令老朽受宠若惊。”
鬼市之主轻笑一声，面具下的目光扫过我左臂的龙纹，“不必客套，本座今日请三位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他抬手一挥，西周的烛火骤然明亮，照亮了高台下方的一幅巨大沙盘——那赫然是五朝疆域的微缩模型！
唐长安、宋汴梁、元大都、明应天、清盛京……五座都城各自占据一方，彼此之间由无数细如发丝的红线相连，而红线的交汇点，正是这座鬼市！
“看到了吗？”鬼市之主的手指轻轻点向沙盘，“五朝龙气在此纠缠，而龙纹——是唯一的变数。”
阿蛮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鬼市之主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划，那些红线突然扭曲蠕动，如同活物般重新交织。唐长安的龙气化作一条蟠龙，宋汴梁的凝成金凤，元大都的聚为苍狼，明应天的变为炽虎，清盛京的则汇成黑蛟——五道气运在沙盘上空撕咬缠斗，而鬼市的位置，正缓缓浮现出一枚漆黑的漩涡。
“五朝龙气相争，乱的是人间，乱的也是天道。”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低沉，“而你——”
面具下的目光锁住我的左臂，龙纹此刻正隐隐发烫，金光在皮下流动。
“你的龙纹，是唯一能调和五朝气运的‘钥匙’。”
阿蛮的剑“铮”地一声出鞘半寸，寒光映在鬼市之主的面具上。“你想让他替你做什么？”
鬼市之主轻笑一声，宽袖一拂，沙盘上的景象骤变——五朝都城崩塌，龙气溃散，而鬼市的旋涡却疯狂扩张，吞噬一切。
“本座不要天下。”他缓缓抬手，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脸，竟是一片虚无！
不，准确地说，他的面部不断变幻着各朝帝王的面容——李世民的威严、赵匡胤的沉稳、忽必烈的粗犷、朱元璋的阴鸷、皇太极的冷峻……最终定格成一张我熟悉至极的脸。
我的脸。
“我要的，是‘自由’。”
沙盘突然炸裂，木屑纷飞中，西周的墙壁褪去伪装，露出无数悬浮的青铜镜。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着不同的时空碎片——唐军铁骑冲撞清军大营、宋廷文官在元大都朝堂上舌战、明军的红衣龙驽对准了唐长安的朱雀门……
而所有镜子的中央，缠绕着一条粗如殿柱的青铜锁链，锁链尽头——
禁锢着鬼市之主的真身。
那是个半透明的虚影，身形不断在实体与雾气间转换，胸口插着五把不同制式的匕首：唐横刀、宋手刀、元弯刀、明绣春刀、清佩刀。
“看到了吗？”虚影的声音终于透出痛苦，“本座是‘时空的观测者’，却被五朝龙气钉死在此。他们需要我来维持乱世的平衡，却又不许我真正插手。”
闻言长老道：“所以你想借龙纹宿主之手，拔除这五把‘龙气锁’？”
鬼市之主的身影突然凝实，竟是个面容清癯的文士模样，只是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流转的星图。
“每拔一把，对应的王朝就会失去对龙气的绝对掌控。”他指向我左臂的龙纹，“而你，可以趁机夺取他们的龙佩。”
阿蛮突然冷笑：“然后让你渔翁得利？”
鬼市之主的身影在阿蛮的质问下微微一顿，面具下的虚无面孔似乎泛起一丝涟漪。他缓缓抬手，西周的铜镜突然全部转向我们，镜中映照的不再是战场，而是五座巍峨的宫殿——
唐长安大明宫，李世民立于丹陛之上，腰间横刀嗡鸣震颤；
宋汴梁紫宸殿，赵匡胤手握半卷《推背图》，目光如电；
元大都汗帐，忽必烈抚摸着苍狼图腾的青铜柱，萨满在阴影中起舞；
明应天奉天殿，朱元璋案前摊开着《烧饼歌》残页，指尖敲击龙椅；
清盛京崇政殿，皇太极凝视着悬挂的《辽东舆图》，嘴角噙着冷笑。
“看到了吗？”鬼市之主的声音带着讥讽，“他们还活着，但他们的‘命脉’，早己被自己亲手钉进残龙佩里。”
他猛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五把匕首的根部——每把匕首的柄首，竟都雕刻着对应帝王的相貌！
“唐横刀、宋手刀、元弯刀、明绣春刀、清佩刀——这五把‘龙气锁’，是他们登基时亲手刺入的。”
阿蛮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说……他们自愿囚禁你？”
鬼市之主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长叹：“他们囚禁的不是我，而是‘变数’。”
“五朝帝王立约，以龙气为注，赌天下归属。”鬼市之主的手指划过棋盘，“而你的龙纹，是唯一能掀翻棋盘的‘异数’。”
长老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闪着金屑：“所以……你让我们拔除龙气锁，实则是要破坏他们的赌约？”
鬼市之主继续道：“李世民想以唐为基，吞宋元明清；赵匡胤欲借文治，同化西夷；忽必烈要铁骑踏碎中原龙脉；朱元璋设锦衣卫暗夺各朝气运；皇太极……呵，他连自己大清的龙气都敢割舍，只为换萨满秘术，只为夺得天下。你帮我也是在帮你，你既助我重获自由也可拯救现世，况且我也会再你需要的时候出手助你。”说罢鬼主向我抛过来一道乌光，我顺手接过一看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鬼面令牌。
鬼主沉声道：“有此令牌你可自由出入鬼市，鬼足们看到此物也会听你派遣。”
随即鬼市之主宽大的袖袍在沙盘上方拂过，五色龙气交织的图景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幽静的山谷。谷中三面环山，唯有一条隐蔽的小径可以出入，中央平地上错落着几十间青瓦白墙的屋舍。
"青溪谷。"他的声音难得透着一丝平和，"此地不在任何一朝疆域图册之上，乃是百年前一位隐士所建。谷中有良田百亩，引山泉灌溉；后山藏着铁矿，虽不足以打造千军万马，但锻造些趁手的兵器绰绰有余。"
我仔细端详着沙盘上的细节。谷口处巧妙地利用山势建了两座箭楼，正好扼守住唯一通路。东侧山坡上有几间作坊，看布局应该是铁匠铺和木工坊。最妙的是西面那片竹林深处，隐约可见几间精舍，想必就是鬼市之主说的藏书阁。
"这地方当真能避开五朝耳目？"阿蛮狐疑地着剑柄。
鬼市之主轻笑一声，手指在沙盘某处一点。谷底突然浮现出淡淡的白雾，"谷中终年雾气缭绕，更难得的是地下有磁矿，罗盘在此都会失灵。各朝的探子就算从谷口经过，也发现不了端倪。"
长老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倒是个韬光养晦的好去处。不过..."他眼中精光一闪，"这样的宝地，想必不会无人看守？"
"自然。"鬼市之主抬手招来一盏青铜灯，灯焰中浮现出几个模糊人影，"现任谷主姓陈，是宋初陈抟老祖的后人。他们一族在此隐居百年，专精医术与机关术。谷中机关暗哨遍布，寻常军队根本攻不进去。"
灯焰中的影像渐渐清晰。我看到一位白发老者正在药圃里弯腰除草，几个年轻人则在作坊里叮叮当当地打造着什么器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在竹林间的空地上演练某种奇特的器械——那似乎是改良过的诸葛连弩，但箭匣却换成了可旋转的圆盘。
"你们把鬼面令交给陈谷主他便知晓你们的来历。"
离开前，鬼市之主最后叮嘱道："青溪谷往北三十里就是官道，往南可通漕运水路。等你们站稳脚跟，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打探消息都方便得很，"
离开鬼市时，天色己近黄昏。我们沿着老者指示的小路前行，果然在日落时分看到了那座被雾气笼罩的山谷。谷口石碑上"青溪"二字己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当年刻字人的风骨。
"看起来比在战场上东躲西藏强多了。"我着手中的鬼面令，龙纹在暮色中微微发烫。这或许真是我们起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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