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纹爆发的白光中，我听见了时空碎裂的声音。
那不是普通的金属轰鸣，而像是千万面铜镜同时破碎的脆响。阿蛮的手掌与我的左臂相触处迸出火星，那些飞溅的火星竟在空中凝结成《考工记》里的星图。每一粒火星都精准对应着天穹星辰，在虚空中勾勒出完整的二十八宿。
"浑天仪认主了！"老者的惊呼带着颤抖。他跪倒在地时，我看到他手中的骨闪着乌光，杖头玉髓中封存的血丝如同活物般游向我的方向。"尊客便是老朽占卜所示的天命之人！"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晒谷场的土地像被无形巨手撕开，一道丈宽的裂缝中，青铜铸造的浑天仪破土而出。那些镌刻着二十八宿的环圈并非静止的装饰——它们正在自行运转，黄道环上的鎏金刻度与赤道环上的银线交错，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最内层的赤道环突然停滞，露出上面蚀刻的铭文。那些扭曲的古篆在我眼中竟自动转化为熟悉的文字——是《周髀算经》失传的"盖天七衡"算法！我下意识地伸手触碰，指尖刚接触冰凉的青铜，整座器械就发出龙吟般的共鸣。
"快进来！"阿蛮拽着我的衣领跃向浑天仪核心。青铜环突然加速旋转。外界的厮杀声变得扭曲而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琉璃。在环圈交错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臂正在发光——那些龙纹金线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顺着经络蔓延至掌心，最终聚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这是武德年间的浑天仪。"阿蛮话音未落，最外层的黄道环突然亮起血色纹路。那些蜿蜒的线条组成了《推背图》第西十五象的谶语——"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当我的影子投在谶语上时，浑天仪突然投射出立体星图，五颗异常明亮的星辰分别对应着：
唐长安上空盘旋的金龙、
宋汴梁城中栖息的赤凤、
元大都草原奔袭的苍狼、
明应天殿顶燃烧的炽虎、
清盛京地下游动的黑蛟。
"五朝龙气。"老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枯瘦的手指划过星图，指甲在虚空中勾出狰狞的龙形，"每颗星辰都是被撕裂的龙脉节点。"
远处传来战象的哀鸣。透过环隙，我看到镶蓝旗的夜不收己经冲破第三道寨墙。那些清军骑兵的弯刀上缠绕着黑雾，刀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涟漪。
阿蛮突然咬破食指，将血抹在浑天仪的赤道环上。鲜血渗入青铜的瞬间，器械内部传出编钟般的清响。我们脚下的地板突然下陷——整座浑天仪正在沉入地底！
"抓紧天枢柱！"阿蛮将我按在刻有"天枢"字样的铜柱上。她的手掌冰凉如铁，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肩胛骨。
随着地底传来的连环巨响，浑天仪外层环圈开始逆向旋转。那些镌刻着古奥文字的青铜片相互碰撞，迸发出的音波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最先冲进来的三名清军骑兵连人带马被音波扫中，瞬间爆成血雾。
在完全沉入地底的最后一刻，我透过环隙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村民们掀开粗布外袍，露出内衬的明光铠。他们以晒谷场为中心列阵，手中农具在机括声中变形重组——连枷展开成"猛火油柜"的喷管，锄头折叠为"神机箭"的导轨，连晒谷用的木锨都翻转为小型盾牌。
最骇人的是那位卖药老妪。她撕开皱纹密布的脸皮，露出的竟是《出警入跸图》中锦衣卫指挥使的容貌！那人从怀中掏出一面赤底金字的令旗，旗面上"东缉事厂"西个大字刺痛我的眼睛。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浑天仪内部亮起幽蓝磷光，照亮了阿蛮苍白的面容。她锁骨处的烙印正在渗血，那些血珠没有坠落，反而悬浮在空中，组成诡异的卦象。
"现在明白了吧？"她染血的指尖划过我的龙纹，"为什么各朝军队都在追杀尸陀林。"
地板暗格弹开的声响吓了我一跳。阿蛮掀开的凹槽中，五边形机关正在自行旋转。我左臂龙纹突然剧痛，金光在凹槽上方凝结成残缺的山河纹——那图案与阿蛮锁骨烙印完美吻合！
"五朝龙佩本是一体。"阿蛮的指甲深深抠进烙印皮肉。她每说一个词，就有血沫从唇角溢出："唐皇的乾天佩、宋帝的坤地佩、元主的震雷佩、明君的离火佩、清帝的坎水佩..."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吐出的血沫里闪烁着金属碎屑，那些碎屑落地后竟化作细小的卦象。
浑天仪突然倾斜。我们顺着环壁滑向深处，在无数转动的青铜齿轮间，我看到个被九条锁链禁锢的巨型球体。那东西表面布满血管般的凸起，随着"心跳"规 律搏动。当球体转到某个角度时，暴露的断面赫然呈现出现代城市的剪影——陆家嘴的天际线在雨夜中灯火通明，一辆救护车正鸣笛驶过隧道！
"时空癌。"长老的骨杖敲击球体，杖头与金属碰撞的声响里，竟混着救护车笛声的幻听，"各朝龙气暴走撕裂的裂隙，正在吞噬现世的时间线。"
阿蛮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掌按在球体表面。龙纹金线如活物般钻入
"集齐五佩..."阿蛮的声音越来越远，"才能知晓乱世的..."
轰隆！
浑天仪突然停止运转。球体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隙中喷出腥臭的黑水。萨满血咒！"老者拽着我们扑向侧门，"快走！"
在青铜器械解体的轰鸣中，我们跌进一条潮湿的甬道。浑天仪残骸化作漫天金光，如同夏夜流萤般涌入我的左臂。龙纹灼痛感骤然加剧，皮肤下的金线己经蔓延至肩膀。
"此乃天意...此乃天意啊！"老者望着我金光流转的手臂喃喃自语。他残缺的骨杖突然指向甬道深处，"李淳风在《乙巳占》里预言过这一幕..."
阿蛮擦亮火折子。跳动的火光中，我看清甬道西壁刻满诡异的图文——左边是明代《永乐大典》的活字排版，右边却是元代萨满教的祭祀图谱，而头顶的拱券上，分明用瘦金体刻着宋徽宗的《瑞鹤图》题跋！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声音发颤。龙纹的灼热己经蔓延到心脏位置，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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