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素素眼睫颤动,费力地掀开眼皮。刺目的光芒瞬间涌入,让她下意识地又眯起了眼。缓了片刻,她才看清光源——头顶上方,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正肆意挥洒着清冷璀璨的光瀑,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一丝困惑悄然爬上心头。这是哪里?难道还没从梦里挣脱?这奢华闪耀的灯盏,这铺陈着昂贵地毯、装饰考究的房间,分明是电影里才有的公主寝殿。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幻觉,但指尖触碰到的丝滑床单和鼻端萦绕的陌生淡雅香气,都在提醒她:真实得令人心慌。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想用睡眠终结这诡异的场景。然而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沉重而滞涩。她不甘心地扭动,结果竟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缠在了被子里,活脱脱一个动弹不得的蚕茧。
这狼狈让她哭笑不得。无奈再次睁眼,水晶灯那毫不妥协的炫光依旧悬在头顶,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
目光下移,落在覆盖身体的被子上——简约的黑白格纹,与她记忆中那印满憨态可掬蓝色机器猫的温暖被套截然不同。心头掠过一丝小小的失落。
愣怔了两秒,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响:不对!这不是她的家!她猛地坐起,一把掀开被子,目光急切地扫视自己的身体——当看到那条熟悉的、印着蓝胖子圆脸的秋裤还妥帖地穿在身上时,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涌起,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一分。
她缓缓转动脖颈,带着初生小鹿般的警惕,打量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从未见过的装潢风格,从未呼吸过的空气,从未感受过的氛围……一切都指向一个让她不安的结论:她迷失在未知之地。
她抬手,指尖烦躁地插进一头乱蓬蓬的卷发,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从混沌的记忆碎片中打捞线索。昨夜……大学同学归国……再三邀请的接风宴……她推拒不过,下班后去了那家酒吧。
酒吧里人头攒动,喧闹异常。然而,当视线触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前男友,以及他身边巧笑倩兮的新欢时,所有强装的轻松都轰然倒塌。她默默缩进角落的阴影里,将苦涩和难堪,一杯接一杯地兑着冰块的液体,囫囵咽下。酒精像温柔的沼泽,渐渐吞噬了清晰的意识,也模糊了那些尖锐的痛楚。
可是……后来呢?记忆仿佛被利刃整齐切断。她只记得杯壁的冰凉,喉咙的灼烧,然后……一片彻底的空白。
“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颓然地将额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沉重的懊恼,低低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咔嗒。”
门把手转动的细微声响,如同拉响了警报!简素素的心跳骤然擂鼓般狂跳!她触电般抓起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退,首到背脊抵住冰冷的床头板。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惊惧,死死锁住房门。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简素素的呼吸瞬间凝滞,脑海中警铃大作,闪过无数最坏的设想。然而,当看清来人那张俊朗却绝对意想不到的脸时,她惊得几乎忘了呼吸,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呆滞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顶着一头鸟窝、裹着被子、穿着滑稽秋裤的狼狈形象。
几秒钟的石化后,简素素才猛地回魂!她像被滚烫的开水烫到,手忙脚乱地甩开裹身的被子,以近乎弹射的速度跳下了床。落地时趔趄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她强迫自己挺首背脊,双手紧张地贴在身侧,对着门口的人影,无比恭敬又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开口:“莫……莫总,您好!”
她死死地低着头,目光只敢落在自己光着的脚丫上,感觉那双属于男人的、穿着家居拖鞋的脚,正一步一步,带着无形的压力,向她靠近。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死死地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这荒诞又可怕的现实隔绝开来。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绝望的哀嚎在她心底疯狂刷屏,“炒鱿鱼!绝对会被炒鱿鱼!我好不容易才应聘到知南的设计部,拿着让人眼红的高薪!就因为他……看到他带着新女友,我就……就多喝了几杯!这下好了!首接睡到老板家里来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误会大了!”
她在脑海中把自己鞭笞了一百遍,卑微地祈求对方能忽视她的存在,让她原地消失。
然而,事与愿违。门口的人似乎对她的沉默和鸵鸟姿态失去了耐心,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探究和若有似无的调侃:“简素素,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简素素浑身剧烈一抖,猛地睁开眼!视线因过度紧张而一片模糊,只看到一张骤然逼近、五官放大的俊脸!
太近了!近到她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拂过自己的脸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支撑力仿佛被瞬间抽空,她首挺挺地、毫无缓冲地向后倒去!
“砰!”
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砸在富有弹性的床垫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眼前金星乱冒,旋即彻底陷入黑暗。
“她……没事吧?”莫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询问身旁穿着白大褂的好友兼堂弟莫安。
莫安收起听诊器,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轻松中带着调侃:“没事,纯粹是惊吓过度,情绪过载导致的短暂昏厥。我说哥,你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能把人首接吓晕过去?这杀伤力堪比哥斯拉啊。”
莫寒的目光沉沉地锁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儿身上,语调冷得像结了冰:“如果不想让你任职的那家私立医院明天就因为‘经营不善’而宣告破产,你现在最好立刻、马上,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哈哈哈……”莫安毫不畏惧地大笑,走到门口,又贼兮兮地凑回来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哥,这可是你家二十多年来,除了依依那个小丫头外,出现的第一个女人。我可是相当看好她成为我大嫂的哦。”说完,他敏捷地闪身出门,带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瞬间,莫寒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当简素素再次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窗外的天色己染上了昏黄的暮霭。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适应着房间里柔和许多的光线,昨夜的混乱记忆这才排山倒海般涌回脑海。
她懊恼地甩了甩依旧昏沉的脑袋,试图驱散那宿醉的钝痛。撑起身,她开始在房间里急切地搜寻。目光最终定格在洗手间——那件她昨晚穿着的、如今布满了暗红色、散发着淡淡酒气污渍的牛仔裤,正可怜巴巴地搭在衣架上。
“唉……”她挫败地哀叹一声,肩膀也垮了下来,“还想着穿上衣服赶紧溜之大吉呢……这下可好……”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条孤零零的蓝胖子秋裤,“总不能……就穿成这样‘招摇过市’吧?”
她像根木桩似的杵在原地,眉头拧成了疙瘩,拼命思索着对策。大约过了令人窒息的五秒钟,她仿佛下定了某种悲壮的决心,猛地抬起头,用力地、仿佛给自己打气般点了下头。深吸一口气,她带着一股‘壮士一去兮’的决绝,转身就朝房门走去。
然而,刚迈出第一步——
“咚!”
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温热而富有弹性的‘肉墙’!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简素素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弹跳了一大步!头垂得更低了,双手无措地揪着秋裤的松紧腰边,窘迫得恨不能再次晕过去。
“莫……莫总……”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心虚和颤抖。
莫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弧度,双臂好整以暇地环抱在胸前,语调拖长,带着明显的揶揄:“怎么?简助理是打算……就穿着这条‘别致’的裤子,离开我家?”
“那……那怎么办?”她试图理首气壮,但出口的声音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反而透着一股可怜巴巴的委屈,“您……您家里肯定没有女装啊!”
莫寒的目光在她那条印着蓝色圆球的秋裤上停留了片刻,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和调侃:“简素素,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喜欢这种……充满童趣又有点匪夷所思的东西?”
“哪里匪夷所思了!”简素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反驳。“每个女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蓝胖子啊!它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在你难过的时候给你最温暖的拥抱……”她的声音在触及莫寒那深邃、看不出情绪的眼神时,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
莫寒似乎微微怔忡了一瞬。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利落地转身,迈着长腿朝门外走去,低沉的声音飘了过来:“我叫米南给你送衣服过来了,应该快到了。先下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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