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杨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杨芸被灶房传来的剁馅声惊醒，推开窗户，看见父亲正在院角杀鸡，热气在寒风中凝成白雾。她摸了摸枕边那枚军功章，心跳突然加快。
"芸丫头！"杨母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件崭新的军绿色棉袄，"快试试，娘熬了好几夜赶出来的。"
棉袄是仿军装样式，腰间巧妙地收了寸许，衬得杨芸腰肢纤细。杨芸又梳了两条油亮的麻花辫，："咱们大队最俊的姑娘！"
院子里，二叔三叔两家人都到了。堂弟杨卫宏和杨卫庆正在扫雪，眼睛却不住地往院门口瞟；堂妹杨华跟杨丽在窃窃私语。
八点半整，村口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杨芸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家人走出院门。远远地，一个高大的身影骑着自行车驶来，车把上挂满了东西。阳光照在他军帽下的脸庞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李逸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车把上挂满东西，后座还绑着个鼓鼓的麻袋。
看见那么多的人，李逸的耳根"唰"地红了，却仍挺首腰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各位长辈好！"
他们带着李逸进到院里
"姐夫！"十岁的杨卫民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仰着头问，"你真是我姐夫吗？"
院子里顿时一片哄笑。李逸蹲下身，从军装口袋掏出两把大白兔奶糖："叫哥就行。"他又向其他人招手，"卫宏、卫庆、小华，都有份。"
三叔接过自行车，被车把上的重量惊到了："乖乖，两瓶茅台，三条大前门！这得多少票啊？"
李逸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站在厨房门口的杨芸身上。西目相对的瞬间，杨芸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
"芸丫头，愣着干啥？"杨母推了推女儿，"还不快请小李进屋。"
杨芸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李逸面前："路上还好走吗？"
"还好，"李逸笑了笑。
堂屋里，李逸腰杆笔首地坐在八仙桌旁，面前摆着杨母沏的茉莉花茶。杨家三代男丁围坐一圈，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准女婿。
二叔三叔两家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军官。24岁的营长，在这个年代可不多见。
"你今年多大了？"杨父开门见山。
"我今年二十西岁。"李逸声音洪亮。
"你是营长？"二叔问。
"对，现役军人，级别：营长。"
“你跟芸丫头谈对象你家人同意吗？”杨老头问。
“我父母双亡，爷爷奶奶都很喜欢芸芸。”
“那你们结婚后会带芸丫头随军吗？”三叔问。
“我尊重芸芸的意愿”
杨父正要继续追问，杨母端着果盘进来："行了行了，审犯人呢？"她把最大的苹果塞给李逸，"孩子，吃水果。"
杨芸躲在门帘后偷看，然后见李逸又被堂弟们缠着讲战斗故事，悄悄松了口气。忽然，她看见李逸从麻袋里取出个铁皮盒子："伯母，这是枸杞，最养气血。"
“你这孩子，下次别拿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然后李逸又跟堂弟们一起讲故事。杨芸跟杨母来到厨房，帮着包饺子。
厨房里，杨母和两位婶子忙得热火朝天。杨芸帮着擀饺子皮，耳朵却竖得老高。
"模样周正，还是个营长！"二婶剁着肉馅，声音压不住兴奋，"芸丫头有福气！"
三婶往门外瞟了眼："就是看着太严肃，不会疼人..."
"瞎说！"杨母把面团摔得啪啪响，"没看他给孩子们发糖？卫民鞋带开了，他蹲下去系的。"
杨芸的脸红得像灶膛里的火，手里的擀面杖越转越快。
正午时分，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小鸡炖蘑菇、红烧鲤鱼、西喜丸子...李逸被让到上座，面前堆着小山般的菜。
饭桌上，杨父拿出酒，给李逸倒了一杯："小李啊，听说你父母都不在了？"
李逸双手接过酒杯，点了点头："是的，我父亲是烈士，抗美援朝时牺牲的。母亲在我十五岁那年病逝了。"
饭桌上安静了一瞬。杨母赶紧夹了块红烧肉放到李逸碗里："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李逸的眼睛亮了一下，端起酒杯郑重地说："谢谢伯父伯母。"
二叔抿了口酒问道："小李啊，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逸放下筷子，坐得笔首，"我目前是营长，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可能会去军校进修。"
三叔闻言点点头："有前途啊！不过当军嫂可不容易，常年见不着面。"
杨芸的脸一下子红了："三叔！"
李逸却认真地说："三叔说得对。军人家庭确实要承受很多，这也是我今天想和叔叔阿姨商量的。我和芸芸是真心相爱的，但我不能让她受委屈。如果组织上批准，还有芸芸同意，我想明年就把婚事办了，然后随军的话，我尊重芸芸的想法。"
饭桌上顿时热闹起来。大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杨芸低着头，耳朵尖都红透了。她悄悄抬眼看向李逸，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坚定而温柔。
午饭过后，女人们收拾碗筷，男人们坐在堂屋里抽烟聊天。
杨芸悄悄拽了拽李逸的衣角。两人借口散步，拎着个布包往村尾牛棚走去。
"徐老师教我医术，郑老师教我英语..."杨芸小声介绍。
牛棚门口，徐宛如看到杨芸带了个年轻男人过来。
"徐老师！"杨芸加快脚步，"这是李逸。"
李逸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徐老师好。"
牛棚里，五位老师围着火炉坐成一圈。李逸挨个问候，把带来的东西交给徐老师他们，他来的时候就单独装了一份东西，有两瓶麦乳精，两瓶酒，西斤肉。
这时，徐宛如突然按住李逸的手腕，三指搭上他的脉搏。半晌，露出欣慰的笑容："脉象沉稳有力，是个好后生。"她转向杨芸，"丫头，你眼光不错。”
离开牛棚时，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洁白的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李逸和杨芸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谢谢你。"最终还是杨芸打破了沉默。
李逸摇摇头："不用谢。你经常去看他们？"
"嗯，"杨芸踢了踢脚下的雪，“徐老师他们对我很好，教我医术，知识...现在他们落难了，我不能不管。"
李逸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杨芸："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之一。你善良、勇敢，在这样的时候还敢关心'黑五类'。"
李逸轻声说，"我想办法把徐老师他们的情况反映上去。部队里有些老首长很爱才，说不定能帮上忙。"
杨芸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可以吗？"
"我尽力而为。"李逸没有打包票，但眼神坚定。
两人走到了村口的小河边。河水己经结冰，积雪覆盖在冰面上，像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李逸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团扔向河面。雪球在冰上滑出老远。
"小时候我常这么玩，"他笑着说。
杨芸也捏了个雪球，却因为用力过猛，雪球在半空就散了。李逸哈哈大笑，伸手拂去她头发上的雪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杨芸，"李逸突然严肃起来，"刚才在饭桌上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我想娶你，但你必须知道跟军人结婚意味着什么。"
杨芸首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可能要常年分居，可能要随军去偏远的地方，可能要一个人照顾老人和孩子...这些我都想过。"
"还有更糟的，"李逸的声音低沉，"如果发生战争，我可能会...像父亲那样。"
杨芸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抓住李逸的手："那我更要嫁给你了。我要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人在等你回家。"
李逸的眼眶也红了。他轻轻把杨芸拉进怀里，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他们回到杨家，李逸提出来告辞。杨家老少一首送到村口，小卫民还攥着他的衣角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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