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的江南烟雨朦胧，微微细雨轻轻敲打纸伞，墨色画卷中一抹青绿跃过，渐渐隐入街角的巷中……
“阿娘！阿娘！吴婶说她要搬去京城了！”
众人回身望去，少女的头发因冒雨奔跑有些凌乱，发梢的雨水不时滴落在的小脸，樱唇呼着粗气，淡青色的裙边沾着些许泥污。
“呦，是小姐回来了吧？”
雪白的小手拍去书袋上的雨水，陆瑶抬起红润的脸来却见一陌生大娘站在家中，妇人身着麻黄长裙，簪着一只宝石银簪，是没有见过的人。
“你是谁啊？”
“阿瑶，这是柳妈妈。”阿娘向她招招手，示意陆瑶过来。
陆瑶看着妇人有些疑惑，微微点头，悄悄喊了声柳妈妈，便向阿娘跑去，靠近才见到阿娘红着眼眶，攥着的帕子也了许多。
“阿娘？”陆瑶转身对着妇人一脸敌意，用小小的身躯将阿娘挡在身后：“是你干的？”
“阿瑶，不得无礼。”陶芸向妇人欠身，又将陆瑶搂得紧了些，半蹲下来，轻轻擦拭女儿脸颊的雨水，语气温柔，眉眼含笑：“阿瑶，是爹爹派柳妈妈来接我们回家。”
“爹爹？回家？”陆瑶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里在不断回味这几个词。
陶芸安静点头回应，眼中似湖面泛起涟漪，闪烁微光。
回家，这个词陌生又熟悉，自陆瑶懂事起，阿娘便常常说着，后来又不说了。
对于爹爹，也只有模糊的身影，阿娘会说很多，但又不多，会笑着谈起，也会黯然神伤。
每当陆瑶问起：“阿娘，爹爹何时回来？”
答案总是一样，“会来的，爹爹答应过的。”
于是，为了这个承诺，她们在江南待了很久。
柳妈妈咳了咳，出声打断两人：“夫人，咱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老爷己在家中等候多时了。”
“嗯，有劳妈妈。”
“夫人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份内的事。”柳妈妈谈笑着便退去了门外。
母女俩日子清贫，并无什么贵重东西，临出发前，陶芸换上干净的衣裳，整理了发髻，又好好给陆瑶梳洗了一番，还不忘叮嘱道：“此番我们要去京城家中，万不可像在镇子上贪玩，咱们可不能给爹爹丢脸。”
陆瑶看着阿娘的紧张的样子，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阿瑶知道了，阿娘说了好多。”
“是不是听起来很唠叨？”
陆瑶拉了拉阿娘的手，凑近些道：“阿瑶会听话的，阿瑶己经是懂事的孩子了。”
陶芸被眼前天真的娃娃逗乐，掩面嗔道：“这可是趁午休，给先生画花脸的好孩子？”
“阿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好的画作，下次可要临于纸上。”
陆瑶舂米般点头，母女俩相视一笑，满心欢喜，手牵着手走出门去。
后来，陆瑶也常常会想，若是那日她们没有坐上那辆马车，之后的事情会不会不同……
马车缓缓驶过，随行众人动身，陶芸端坐车内，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她轻轻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细细回想着这些年来的时光，不知不觉浅浅睡去……
“阿瑶，这是在做什么？”陶芸被身边晃动的小家伙闹醒，但并没有生气。
“我在学阿娘的坐姿，端庄又好看，可是没坐一会儿身上就痒痒的。”陆瑶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这个身子左动动，右挪挪，没个安定。
“哪里来的小野猴？怎么这样爱动？”
“啊？我才不是野猴呢，阿娘莫要笑话我。”陆瑶羞得扑在娘亲怀里撒娇，惹得陶芸笑个不停。
“说错了，说错了，这是阿娘宝贝，才不是小野猴呢。”
阳光从窗边露出，洒在陆瑶侧脸，浓密的睫毛似蝴蝶翅膀般铺下，在眼下扫出荫翳。
少女抬起小脸，随即绽开好看的笑颜：“阿娘，京中是不是有多好吃的？”
“小馋猫，到了京中，让爹爹多带你去吃好吃的。”陶芸抚上女儿额头，细心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爹爹会带阿瑶去吃吗？”陆瑶满是憧憬地说道：“那阿娘也要一起，我们就一起去，一起吃。”
陶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微微颤动，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嗯，我们一起，再也不会分开……欸？”
话音未落，马车骤然停下，两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陶芸急忙将陆瑶护在怀里。
“阿瑶，没事吧？”
陆瑶摔得有些发懵，幸好被保护得及时，并未受伤。
“柳妈妈？外面怎么了？”
过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回应，周遭也十分安静，陶芸又问了好几声。
“阿娘，这里是哪里啊？”陆瑶掀开马车上的窗帘，没有看见仆人，只看见了郁郁葱葱的树林。
“这是……柳妈妈！柳妈妈？”
陶芸急忙拉着陆瑶走出马车，可出发前还在马车周围的人现下全都没了踪影，连拉车的马匹也不见了。
仔细一看绳索，上面有明显的割痕，应该是有人故意割开了绳子，这样不需要人力，等到了时间马匹就会将绳子拉断。
事实己经很明显了，她们被丢下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幽深的树林只剩两个单薄的背影。
“阿娘......”陆瑶攥着陶芸的裙摆靠近，有些害怕地说道：“阿娘，这是哪里啊？”
“别怕。”
“阿娘，他们不见了，他们不是爹爹派来的吗？”陆瑶抱得更紧了，说道：“没关系，阿瑶只要有阿娘就够了……”
“阿瑶，说什么胡话呢？”
今日午后，那位柳妈妈找上门来，拿着多年前赠与陆郎的玉佩与她相认，她确认过的，的确是自己的东西……
欢喜过头，竟没曾想过这是个圈套，所以是有人诓骗自己，还是陆郎……
答案不言而喻。
陶芸苦笑一声，随后又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蹲下来温柔地望着陆瑶说道：“阿瑶乖，没事的。是我们遇到了坏人，与爹爹……与爹爹没关系的。”
“真的吗？”
“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坏人己经被吓跑了，现在我们要自己找回家的路了……”
陆瑶听完认真地点点头：“嗯，阿瑶跟着阿娘。”
“乖。”陶芸望着远处叹了口气。
天色己晚，夕阳也摇摇欲坠，今日怕是来不及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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