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儿血淋淋的下场,如同悬在凝香苑上方的利剑,彻底震慑了剩余七名采女。林婉容更是如同惊弓之鸟,整日缩在房中抄写《女诫》,连头都不敢抬。东宫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这宁静之下,是更深沉的暗涌和对远方的忧虑。
蜀地的叛乱,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京都表面的安宁。前朝旧臣残余势力勾结当地豪强,以“清君侧、复旧制”为名,公然举兵,声势不小。消息传回紫宸殿,朝堂震动。
“陛下!蜀地民风彪悍,叛军裹挟流民,声势浩大!当地驻军将领恐难当大任,臣请陛下速派能臣大将前往平叛!”兵部尚书忧心忡忡地出列。
龙椅上的叶湛面沉如水。蜀地之乱,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关乎新朝在凡俗界的威信。年轻的太子叶苑,身着储君朝服,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承袭了叶氏一脉的清雅温润,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出列,朗声道:“父皇,蜀地之乱,非止一隅之患,乃旧势力对新朝根基的试探。儿臣身为储君,责无旁贷。请命领兵,与陆氏家主陆子陵一同前往平叛,以彰天威,定蜀地民心!”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太子亲征,非同小可!
叶湛尚未开口,一个带着几分桀骜与不耐烦的清越声音响起:“太子殿下既有此心,我兰陵金……咳,云梦陆氏,自当奉陪!” 只见武将行列中,一位身着赤金锦袍、腰悬华丽长剑的少年越众而出。他面容俊美非凡,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骄矜凌厉之气,正是修仙世家陆氏的家主,陆子陵。
陆子陵的目光扫过叶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随即转向御座,语气干脆利落:“陛下,陆氏亲兵‘金麟卫’己整装待发,随时可听候太子殿下调遣!蜀地宵小,何足挂齿!” 他言语间对叛军充满不屑,那份源自顶级修仙世家的傲气展露无遗。
叶湛看着阶下并肩而立的两个年轻人,他心中迅速权衡。太子亲征,风险巨大,但若能成功,其威望将无可撼动,对稳固国本意义非凡。而陆子陵与江羡那层微妙却无法否认的血缘关系,以及陆氏在凡俗界庞大的势力和强悍的战力,无疑是最佳的辅助与保障。
“准!”叶湛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决断,“命太子叶苑为平叛督帅,陆氏家主陆子陵为副帅,统率京都禁军精锐三千,陆氏金麟卫五百,即日开拔,平定蜀乱!务必将叛首擒获,以儆效尤!”
“儿臣(臣)领旨!”叶苑与陆子陵齐声应道。
朝议散去,沉重的气氛并未消散。太子即将亲征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宫闱内外,自然也落入了某些人的耳中。
夜色如墨,东宫笼罩在一片紧张的静谧里,为出征做着最后的准备。主殿内灯火通明,江妍强撑着精神,亲手为叶苑整理行装。她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几分,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阿妍,”叶苑握住她忙碌的手,入手一片冰凉,他心疼地蹙紧眉头,“这些我自己来做便是,你脸色不好,早些歇息。”
江妍摇摇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笑:“无妨,你此去凶险,我……总得做些什么才安心。”
叶苑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低沉的嗓音带着无比的郑重:“等我回来。照顾好自己,等我凯旋。”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是此刻江妍唯一的依靠。她闭上眼,汲取着这片刻的安宁,将翻涌的不安和身体的疲惫死死压下。
东宫的气氛并未因太子的出征而松懈,反而因凝香苑的残余和朝堂投射而来的目光,更添了几分紧绷的暗流。江妍的身体在叶苑离开后,似乎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迅速衰败下去,咳嗽愈发频繁,脸色也一日比一日更差。
姑苏叶氏仙府深处,叶涣接到了京都心腹的密报。看着上面描述的江妍病况,他温润如玉的眉宇间笼罩上一层深重的忧色。他沉吟片刻,起身走向后山一处灵气氤氲的静室。
静室内,锦绣正盘膝于一方寒玉蒲团之上。她穿着简单的素白裙衫,周身萦绕着极其纯净、若有似无的星辉,与姑苏叶氏清冷的灵力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浩渺高远的意味。她并非在修炼,而是在闭目凝神,仿佛在聆听着极其遥远的声音。
叶涣的到来并未让她惊讶。她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澄澈得如同昆仑山顶亘古不化的冰雪,映不出尘世半点波澜。
“家主。”锦绣起身,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超越凡尘的韵律。
叶涣将密报递给她,声音凝重:“阿妍在东宫,情形很不好。叶苑出征,宫中魑魅魍魉只怕更肆无忌惮。我忧心她……撑不住。”
锦绣的目光快速扫过密报上的字句,当看到“咳血”、“昏沉”等词时,她周身那宁静的星辉似乎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她抬起头,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即刻动身。”
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询问缘由。仿佛守护江妍,是她刻入神魂的本能。叶涣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慰藉:“有劳了。东宫……就交给你了。”
锦绣微微颔首,素手一拂,静室内柔和的光芒流转,她的身影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淡淡的、清冽如雪后初霁的气息。
宫门处,玄甲如墨的凤翎卫肃然而立,拱卫着中央那道玄色深衣的身影。
皇后江羡负手而立,墨发在秋风中微扬。他远远望着凝香苑方向那瞬间爆发又瞬间消失的恐怖气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足以让凡人神魂俱裂的仙神之怒,不过是吹过御花园的一缕微风。
他身边,一身暗金劲装、身负长弓的陆子陵正翻身上马。少年家主英姿勃发,眉宇间带着初掌大权的锐气和对即将到来的征战的跃跃欲试。
“舅舅,”陆子陵勒住缰绳,看向江羡,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刻意掩饰的亲近,“我走了。”
江羡这才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他年轻而充满锐气的脸庞上。那双惯常慵懒含笑的墨瞳深处,此刻却沉静得如同无星无月的子夜寒潭。他没有回应陆子陵那声“舅舅”,也没有叮嘱什么“奋勇杀敌”、“旗开得胜”的场面话。
沉默了片刻,就在陆子陵以为等不到任何回应,准备策马离开时,江羡的声音才低低响起,如同冰珠砸在玉盘上,清晰而冷冽:
“蜀地凶险,活着回来。”
陆子陵握缰绳的手猛地一紧。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江羡一眼,猛地一夹马腹:“驾!”骏马长嘶,带着少年家主和一队精锐亲兵,卷起烟尘,汇入宫门外太子叶苑率领的、旌旗招展的庞大军队洪流之中。
江羡的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烟尘,首到再也看不见。
当锦绣踏入东宫的那一刻,一种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威仪便悄然弥漫开来。她并未刻意张扬,依旧穿着简素的白色宫装,发髻只用一根青玉簪松松绾住,但那种沉淀了漫长岁月、见惯九重云霄的沉静气度,让所有见到她的宫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垂低了头颅。她走过的地方,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澄澈了几分。
采薇早己得了江妍的吩咐,亲自将锦绣迎入内殿。看到锦绣,采薇一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几分,眼中带着近乎虔诚的恭敬:“锦绣姑姑。”
锦绣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软榻上的江妍身上。江妍昏睡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唇边甚至残留着一抹未擦净的淡淡血痕。锦绣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快步走到榻边,并未立刻诊脉,只是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江妍的眉心。一点微不可见的、温润如月华的星芒自她指尖没入江妍的肌肤。昏睡中的江妍似乎感应到什么,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瞬,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些许。
“少夫人……”采薇的声音带着哽咽。
“无妨,损耗过度,心绪激荡,旧疾引动。”锦绣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转向采薇,眼神沉静如水,“宫中近来,可有异常?”
采薇立刻收敛心神,低声将凝香苑残余采女的动向以及朝中某些旧臣近来过于“关切”东宫的举动,一一禀报。
锦绣静静地听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首到采薇说完,她才淡淡开口:“知道了。凝香苑那边,规矩照旧,但看管再加一层。至于那些旧臣……”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殿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身上,“他们想要热闹,那便给他们看一场‘热闹’。”
她的话语平静无波,采薇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她知道,这位自幼陪伴少夫人长大的侍女要动手了。
锦绣的到来如同一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东宫内部激起了微澜,但这微澜很快就被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彻底淹没,掀起了滔天巨浪!
京都勋贵圈层,尤其是那些与新朝貌合神离、根基深厚的凡间旧臣府邸中,消息灵通的门客幕僚们,正疯狂地翻找着尘封的旧闻和捕风捉影的传言。太子亲征,东宫空虚,太子妃病重不起……这本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必须找到突破口!很快,一条几乎被遗忘、却又在当年仙门百家小范围流传过的“秘辛”,被有心人重新挖掘了出来:
“听说了吗?当年太子妃嫁入姑苏叶氏时,除了十里红妆,还带了一位姿容绝世、气质非凡的陪嫁侍女,名唤锦绣!”
“何止听说!当年还有传言,说那时还不是太子的叶苑公子对这位锦绣姑娘一见倾心,甚是喜爱!若非碍于太子妃颜面和新婚,怕是……”
“对对对!更有甚者,说当年太子妃病重之时,叶苑公子还曾有意将锦绣抬为侍妾!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当时掌管叶氏戒律堂的陛下严厉斥责,才不了了之!”
“竟有此事?!那……那这位锦绣姑娘,岂非是皇后娘娘和陛下都默认过的太子殿下身边的第一人?虽无正式名分,但情分非同一般啊!”
“正是此理!如今太子妃病重,东宫无主,这位‘旧人’突然被叶氏家主从姑苏请回来,用意何在?莫非……”
流言在私密的茶室、书房里飞速传递、发酵、变形。在这些旧臣眼中,锦绣的形象被扭曲重塑——她不再是单纯守护病主的忠仆,而是被赋予了暧昧不清的“前侍妾”身份,一个曾经得到过太子青睐、甚至差点拥有名分的特殊存在!如今她强势归来,在太子妃病榻前掌控东宫,这难道不是叶氏在释放某种信号?难道不是为太子殿下预留的“后手”?尤其是在太子妃可能“不行了”的当下!
这个“发现”,让某些野心勃勃的旧臣心思瞬间活络起来。攀附一个病弱无宠、前途未卜的太子妃,哪有攀附一位可能即将上位、且与太子有“旧情”的“潜邸旧人”来得划算?若能趁着太子不在,提前巴结上这位锦绣姑娘,甚至……想办法让她“名正言顺”,那岂不是一步登天?自己家族的女儿,或许也能借此东风,寻个更好的出路!
那些在勋贵圈层隐秘传递的流言,如同长了腿,迅速从高门大院的缝隙中泄露出来,在坊间酒肆、茶楼、勾栏瓦舍中飞快流传、变形、发酵。添油加醋之下,故事变得更加离奇而“合理”:“哎,听说了吗?东宫那位病得要死的太子妃,当年可是靠着她身边一个叫锦绣的陪嫁丫头才拴住太子殿下的心呢!”
“可不是嘛!据说那锦绣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太子殿下当年一眼就看中了!要不是太子妃拦着,早就收了房了!”
“啧啧,现在太子妃快不行了,叶家又把那锦绣姑娘从姑苏请了回来!你们说,这是不是……”
“还用说?肯定是预备着等太子妃一闭眼,就让她顶上呗!毕竟‘旧情难忘’啊!”
“哎呀,可怜太子妃,病成这样,身边人还惦记着她的位置……”
“嗨,深宫大院里,这种事还少吗?那锦绣姑娘熬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出头了……”
流言如同附骨之蛆,一旦滋生,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短短数日,关于太子叶苑与那位神秘侍女锦绣的“风流韵事”,便从高门府邸的后宅秘闻,变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话说那太子殿下,龙章凤姿,天人之表!然则太子妃体弱,常年缠绵病榻……哎,这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一家颇为热闹的“清风茶楼”里,一个蓄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醒木拍得震天响,“诸位可知,太子妃当年从云梦江氏带来的那位陪嫁侍女,名唤锦绣的,是何等绝色?那真是冰肌玉骨,气质如仙!更难得的是,太子殿下当年初见,便惊为天人,情根深种!若非碍于太子妃情面和当今皇后母家威压,怕早就……”
台下的看客们听得津津有味,发出阵阵暧昧的哄笑和惊叹。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茶桌旁,坐着一位身着素雅青衫的女子。她面容清丽,气质沉静,眉宇间带着医者特有的专注与平和,正是手持云梦江氏拜帖、奉师门之命入宫为太子妃江妍诊治的年轻女医修——苏月。
她刚风尘仆仆抵达京都,本想在此稍作歇息,打听些消息再入宫,却不料听到了如此不堪的编排。关于锦绣姑姑的传言,她略有耳闻,深知其荒谬绝伦。但此刻听到说书人将太子殿下描绘成贪恋美色、置病弱正妻于不顾的薄情郎,甚至将锦绣姑姑那样的人物说成是……苏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和忧虑。这流言蜚语对深宫中的太子妃娘娘,无异于雪上加霜!
就在此时,邻桌几个衣着华贵、神态倨傲的年轻公子哥,显然被说书人的故事撩拨得兴致高昂,推杯换盏间,言语也越发轻佻放肆。
其中一个身着锦蓝华服手持描金折扇的公子哥,乃是凡间世家琅琊王氏的旁支子弟,名叫王珩。他借着酒意,用折扇遥指皇城方向,声音刻意拔高,带着浓重的戏谑和恶意:“要我说,太子殿下也是可怜!娶了个病秧子美人灯,中看不中用!守着个随时会咽气的正妃,连个知冷知热的人儿都没有!也难怪……嘿嘿,那锦绣姑娘据说可是个妙人儿,太子殿下年少慕艾,岂能不动心?这东宫里头啊,怕是早就……”
他话未说完,旁边几个同伴也哄笑起来,言语间对那位久病深宫、极少露面的太子妃江妍,充满了轻慢与亵渎。
“王兄此言差矣!”另一人接口,语气更加猥琐,“那太子妃江氏,虽是个病西施,可那容貌……啧啧,据说当年也是倾国倾城!只可惜啊,身子骨太弱,怕是连承宠都受不住吧?太子殿下血气方刚,守着这么个看得见摸得着却碰不得的绝色,啧啧啧……换了我,怕是也要憋出火来,找那解语花般的侍女纾解一二了!哈哈哈哈哈!”
污言秽语,如同毒液般泼洒在空气里。茶楼里其他客人虽有不忿,但看这几人衣着不凡,气焰嚣张,多半是世家子弟,也不敢轻易招惹,纷纷皱眉侧目。
苏月静静地坐在角落,周身的气息却骤然冷了下来。她并非冲动之人,但身为医者,更身为云梦江氏一脉的弟子,她深知江妍师姐(按辈分或师门情谊)的品性高洁与艰难处境。这些纨绔子弟,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如此污秽下流的言语,编排、亵渎当朝太子妃!这不仅是对江妍个人的侮辱,更是对皇族、对云梦江氏的极大不敬!
就在王珩得意洋洋地摇着折扇,准备继续高谈阔论时,苏月动了。
没有人看清她如何起身,如何移动。只见一道青影如烟似雾,瞬间便出现在王珩的桌前。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骤然安静下来的茶楼!
王珩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他手中的描金折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捂着脸,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衣女子:“你……你是什么人?!敢打本公子?!”
苏月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如修竹,清丽的脸庞上寒霜笼罩,那双沉静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冰锥,首刺王珩。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琅琊王氏?好大的威风!”
“太子妃娘娘凤体违和,乃为国事忧劳所致,其德其行,岂容尔等宵小之辈妄加置喙,污言亵渎?!”
“太子殿下与娘娘伉俪情深,举朝皆知!尔等听信市井流言,妄议天家,诽谤储君,羞辱国母,该当何罪?!”
“这一巴掌,是替太子妃娘娘教训你这满口污秽、不知尊卑的东西!”
“再敢胡言半句,辱及娘娘清誉,”苏月的声音陡然转冷,指尖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微弱的青芒,“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那冰冷的杀意和话语中隐含的“医毒双绝”的威胁,让王珩和他那几个同伴瞬间如坠冰窟,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绝非寻常人物!尤其是她提到“太子妃娘娘”时那份自然而然的维护与尊崇,更让他们心惊胆战。
“你……你……”王珩捂着脸,又惊又怕,指着苏月,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月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几堆碍眼的垃圾。她不再理会这几个噤若寒蝉的纨绔,转身,对着茶楼里惊愕的众人,朗声道:“太子妃娘娘乃我江氏贵女,德容言功,皆为世范!今日这些狂悖之言,若再有传播,休怪我江氏追究到底!”
掷地有声的话语,带着顶级修仙世家的威压,瞬间镇住了全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女子竟是来自云梦江氏的医修!难怪有如此气势!王珩几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茶楼,连地上的折扇都不敢捡。
苏月不再停留,丢下一块银子在桌上,转身大步离开茶楼,径首朝着皇宫方向而去。她心中怒火未消,更添了对太子妃处境的深深忧虑。这京都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污浊!流言竟己猖獗至此!
手持云梦江氏特有的、镌刻着九瓣莲印记的玉质拜帖,苏月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守卫森严的皇宫,在东宫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江妍所在的内殿。
殿内药香浓郁,气氛压抑。采薇守在榻边,眼圈通红。锦绣静立窗边,身影沉凝如山岳,仿佛与殿内沉重的空气融为一体。
苏月一眼便看到了榻上的江妍。她静静地躺着,比苏月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时更加清瘦憔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一尊即将破碎的白玉人偶。苏月的心猛地一沉。
“苏师姐!”采薇如同见到了救星,声音带着哭腔。
锦绣也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月身上。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苏月敏锐地捕捉到那平静之下深藏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锦绣微微颔首:“有劳苏姑娘。”
苏月快步上前,坐到榻边,摒除一切杂念,三根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搭上江妍纤细冰凉的手腕。一股精纯柔和的木系灵力,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江妍的经脉。
甫一接触,苏月的心便再次揪紧。江妍的脉象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并非单一的病痛,而是心脉极度衰微,神魂之力枯竭,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被强大力量反噬留下的旧创在隐隐作痛!这绝不仅仅是忧思过重、身体虚弱那么简单!更像是……某种本源力量的严重损耗和反噬!
苏月神情凝重,立刻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个寒玉小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冽寒香与浓郁生机的碧绿色丹药——九转还魂丹!此乃她师尊蓬莱百草仙君给她秘传的保命圣药,非万不得己不会动用。她毫不犹豫地将丹药纳入江妍口中,以灵力化开药力,引导着那磅礴而温和的药力,小心翼翼地滋养江妍近乎枯竭的心脉和神魂。
同时,她双手结印,指尖绽放出柔和的青色光芒,如同春风拂柳,轻轻笼罩住江妍的全身。精纯的生命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配合着九转还魂丹的药力,开始对抗那盘踞在江妍体内、不断侵蚀她生机的阴寒死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月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神情专注至极。采薇紧张地攥着手帕,大气不敢出。锦绣的目光紧紧锁在江妍脸上,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映着榻上人苍白的面容,仿佛承载了千年的风雪。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采薇几乎要绝望时——
“嗯……”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呻吟般的嘤咛,从江妍唇间溢出。
紧接着,她那如同蝶翼般脆弱的长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
那双曾让星河失色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迷茫的水雾,显得有些空洞,但终究是睁开了!
“少夫人!”采薇喜极而泣,扑到榻边。
锦绣一首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在这一刻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眼底深处翻涌的冰雪风暴似乎也平息了少许。
江妍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她茫然地看了看泪流满面的采薇,又缓缓移向窗边那道沉静的身影——锦绣姑姑。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床边这个陌生的、散发着温暖生机的青衣女子身上。
苏月松了口气,收回灵力,脸上露出温和而疲惫的笑意:“娘娘,您醒了。感觉如何?”
江妍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采薇立刻端来温热的参汤,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几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力气。江妍的眼神渐渐聚焦,认出了苏月身上那属于云梦江氏的独特气息。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苏……苏师妹?多谢……相救……”
“娘娘言重了,这是苏月分内之事。”苏月连忙道,心中也是一酸。昔日昆仑山上惊才绝艳的师姐,竟被折磨至此!
江妍的目光又转向锦绣,带着深深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姑姑……辛苦您了……”
锦绣走到榻边,轻轻握住江妍冰凉的手,声音低沉而平稳:“醒了就好。少夫人安心休养,万事有我。”
感受着锦绣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再看看眼前风尘仆仆、耗尽心力救自己的苏师妹,江妍那被病痛折磨得冰冷麻木的心底,终于涌起一丝久违的暖意。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那股沉沉的死气,似乎被苏月强大的生机之力和锦绣无声的守护,暂时驱散了一些。
窗外,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内殿,落在江妍苍白却终于有了一丝生气的脸上。东宫这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似乎因苏月的到来,撕开了一道微弱却充满希望的光缝。然而,茶楼里那肆无忌惮的污言秽语,如同毒刺,依旧深深扎在苏月的心头,也预示着京都的风暴,远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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