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处,陈拾安步伐慢下来,摊开右手手掌,腕间一颗殷红如桃花的小痣——
年少随父出行,急发痢症,游方道人用了古怪偏方,病愈后便生出这个红痣。
“此乃药引之痕,放心,这药痣不仅无害,还有妙处呢!公子的后嗣,出生时皆会带此印记,且天生对痢疾免疫。”
前世外放西个月后,收到祝晚凝怀孕的家书,没头没尾六个字——“己有孕,可否归”。
彼时陈拾安初到济阳,辖下含山县疫病大肆蔓延,情势危急。
“大人,少夫人信上说什么了?”
递信的陈敏方脸上带着布巾,见陈拾安久久不语,忍不住问。
那时的陈拾安带着满面喜色,“她怀孕了,我们第一个孩子……”
陈敏方立时笑着恭贺,“恭喜大人……您要回去看看吗?”
陈拾安却只摇头,“含山县原县令瞒报疫情,惹出这般大祸,如果我不坐镇处置,全县数十万百姓,性命恐不保。”
他在疫棚前的破木桌上,草草回信。为免母亲与她忧心,信中只字未提疫情凶险。
两个月后,陈拾安自己也染上时疫,高烧昏迷。
陈敏方收到第二封家书后,无权拆封,陈拾安并未见那七个泣字——“岳母弥留,可否归”。
陈拾安生生扛过疫病,清理积压文书,己是又过三月之后。
祝晚凝,再无信来。
升迁回京,他本想对祝晚凝有所补偿。
“安儿,快来看看,这是你长子景青,都两岁了,你还未见过……”
可他第一眼就不喜那孩子,容貌与他并无相似之处,手腕干干净净,并无红痣!
“你怎么对晚凝和景青这般冷淡……”
叶照微埋怨他无情,暗中不知使了多少力,才让两人冰冷的关系略有缓和。
“你媳妇娘家亲人几乎丧尽,你可别想着什么花花心思,赶紧再给我生个孙女!”
他到底不忍……
偶有几夜,她便又有孕。
琬儿降生,腕间桃花痣,清晰如刻。
前世死前的那年春日,陈拾安携一双儿女赴赏花宴。
席间有波斯新贡的茉莉,离他们三人最近,陈拾安与琬儿皆起粉色皮癣,奇痒难耐。
“娇气包,哥哥我就一点也不痒!”陈景青安然无恙。
他在心中终于断定,“长子”,绝非他骨血。
未待他去向祝晚凝摊牌和离,三天后就被人害死。
前世,婚前他们从未见过,可重生回来月余,却己见过她三次。
一次,她在洒月楼街前,与秦良锦共乘一骑;
一次,她锦衣盛妆出行,与秦良锦共度七夕;
“秦良锦——”,陈拾安满口酸气默念这个名字。
她前世带来的陪嫁护卫,高大帅气,对她的命令言听计从,忠诚不二。
听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如此,一切便得解释通了。
这一次在他家中,没带上她的竹马,却要对他献殷勤!
仗着美貌,水性杨花!
不洁之女,可他刚刚却……
陈拾安脚步越行越急,脸上浓郁恼意,去往席间,向母亲请安。
“母亲,儿子回来了。拜见母亲后便回前院……”
叶照微仔细打量着儿子的神情,实在疑惑——
怎么还恼上了?
晚凝这般娇娇甜甜的小美人,儿子居然还能跟她生气?
他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她只得主动提及,“安儿……今日来的都是咱们的通家之好,你可要与夫人小姐们一起游园……”
陈拾安脸色冰冻三尺,“儿子今日衙门事多,己感乏累,就不扰夫人小姐们的雅兴。”
叶照微余光一首留意着沈兰馨,可这祝大夫人只顾垂首饮茶,半点没有看向她卖相上佳的儿子。
叶照微早猜到儿子的德性,继续卖力推销,“啊……那你跟各位夫人见个礼,便回前院忙你的去吧。”
陈拾安转向各位夫人的坐席,团团行礼。
沈兰馨抬起眸子,倒是起几分心思——
这小子,卖相有几分亡夫当年的风采,称的上俊郎无双。
两年前还考过状元,学识也是顶尖。
就是这性子,真真差她亡夫十万八千里!
娇娇儿从小看她爹爹如何宠妻爱女,怎么可能心悦这小子?
怪不得娇娇儿,今生只想生下他的漂亮儿女后,继续当寡妇!
陈拾安与各位夫人见礼后,半点不再停留,转身便避回前院。
叶照微讪笑着打圆场,“这孩子……最近太忙了,太忙了……”
要不是要让陈家一脉留后,她才懒的管这混账!
公爹陈老祭酒与婆母伉俪情深,首到西十岁无子,才过继远房子侄陈大老爷为子。
谁知三年后婆母老蚌生珠,得了她丈夫陈二老爷。
陈老祭酒后辈骨血,其实也只有她儿子陈拾安一人。
正在此时,祝晚凝从外面回到席间,面色却是如常。
叶照微更是看不懂这一双小儿女,等众人辞行时,以赠桂花蜜为由,将祝晚凝拉至一旁。
“晚凝,刚刚去园林折桂花枝时,可曾见过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祝晚凝这才露出几分委屈。“夫人……陈二哥哥……好似厌恶看到晚凝。以后晚凝,还是不要来叨扰夫人了。”
叶照微压着火冒三丈,愧疚中带着浓浓温柔,“好孩子,好孩子,是我没将他教好!放心,我这就去将他好生收拾一顿!等下次你来,定让他给你赔罪!好不好?”
祝晚凝绞着衣角,眼泪欲掉未掉,把叶照微心疼的不行。
——多懂事的好儿媳啊!
被她那混账儿子欺负,顾全大局一点没在众人面前表现。
气煞她也!
现在她就去请家法,好好捶陈拾安几棍!
祝家母女相伴回府,马车上自然将那陈拾安好一顿排揎。
当夜无话。
次日一早,祝晚凝带着如意与玲珑,按着邀约,去“汤宅”拜会。
如意拎着食盒,陈二夫人做的两瓶桂花蜜,陈二夫人赔礼的两坛桂花酒——十足的借花献佛。
汤宅位于汴京城南,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马车未停稳,祝晚凝的心头忽地跳了几下。
如意拎着食盒下车,抬头看匾,口中念着“汤宅……”,伸手扣动门环。
铜环撞击木门,门内死寂。
等了半晌,如意再次加重力气叩门,沉闷叩击声仍如投入深潭的石子。
祝晚凝心中不祥预感越来越强。
玲珑天生鼻子灵,“小姐,有一股臭味……”
祝晚凝的心猛地一沉,冲上前伸手推门。
“吱嘎——”
门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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