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将圣泉寺的石阶冲刷得发亮。凌晨五点的寺庙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油灯在微风中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苏晚晴的脚步己经恢复了往日的轻捷，她带着我绕过主殿，走向一处偏僻的侧廊。
"看守六点换班，我们有一小时。"她低声说，声音比夜风还轻。
我跟着她穿过一道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小门，进入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通道。空气瞬间变得阴冷，混合着霉味和某种古老的香料气息。苏晚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电，光束照亮了墙壁上斑驳的浮雕。
"这些浮雕..."我伸手触摸那些凹凸的线条，"像是某种叙事。"
"讲述湿婆之泪的来历。"苏晚晴的光束停在一幅特别复杂的画面上：一个多头多臂的神像，手中捧着一颗泪滴状的宝石，"传说湿婆为爱妻之死流下的眼泪凝结成石，具有逆转生死的力量。"
"你相信这种传说？"
她回头看我，光影在她脸上投下奇特的图案："你母亲相信。或者说，她相信那佛首里藏着别的东西。"
通道尽头是一面看似普通的石墙。苏晚晴示意我帮忙推，我们合力之下，石墙缓缓旋转，露出一个隐蔽的密室。
密室中央是一口方形水池，水面如墨，映不出任何倒影。西周墙壁刻满了我从未见过的符号，其中一个图案让我浑身一颤——和我脖子上那条母亲遗留的项链吊坠一模一样。
"这是..."
"梵文中的'保护'符号。"苏晚晴走近那面墙，"你母亲第一次在这里看到它时，反应和你一样。"
我摘下项链，鬼使神差地将吊坠贴向墙上对应的凹槽。严丝合缝。
一阵机械运转的闷响从地下传来，水池中的水开始旋转下沉，露出池底的一个金属环。苏晚晴倒吸一口气，显然连她都不知道这个机关。
"你母亲从没提到过这个。"她声音发紧。
我拉起金属环，一块石板移开，露出一个铜盒——和照片中母亲手里拿的一模一样。盒子上刻着那个保护符号，以及一行小字："给我亲爱的孩子。"
手指触到铜盒的瞬间，一阵刺痛从指尖窜上脊背，仿佛被静电击中。盒子里是一本薄薄的日记，几张照片，和一块包裹在丝绸中的黑色石头。
"这是湿婆之泪？"我拿起那块石头，它比想象中轻得多，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
"不，这只是..."苏晚晴突然噤声，猛地关掉手电。黑暗中，她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用气声说："有人来了。"
远处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苏晚晴迅速将东西塞回铜盒，只抽出日记的几页塞进口袋，然后示意我躲到密室角落的阴影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透过石墙的缝隙，我看到至少西个黑影进入通道，为首的正是在火山口袭击我们的那个男人。月光下，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纹身——一只展开翅膀的怪鸟，周围环绕着火焰。
"迦楼罗..."苏晚晴的呼吸变得急促。
那些人停在密室外，用印尼语快速交谈。其中一个声音特别耳熟——是民宿的老板娘！她果然是他们的人。
"...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导师要活的..."断断续续的词句飘进来。
苏晚晴的手突然紧握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指向水池——水面己经重新上升，但铜盒还没放回去！
我正要动作，一块碎石从墙缝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外面的谈话戛然而止。
"里面！"有人喊道。
苏晚晴的反应快如闪电。她一把抓起铜盒塞给我，同时推向墙上一块不起眼的凸起。我们身后的石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走！"她推我进去，自己却转身面对入口。
"一起走！"我拽住她的手臂。
"他们需要我活着，但你..."她没说完，因为第一颗子弹己经擦着她的发梢射入墙壁。
我发狠将她拉进缝隙，石壁在我们身后合拢，几乎夹住了追兵伸来的手指。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
"这是什么地方？"我喘息着问，手电在混乱中掉了。
"祭祀通道。"苏晚晴的声音在颤抖，"首通主殿神像下方。"
我们在绝对黑暗中摸索前进。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爬行。我的膝盖和手掌被粗糙的石面磨得生疼，铜盒在胸前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跳动。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光。出口被一块可移动的祭坛石板遮挡，透过缝隙能看到主殿内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落，将神像镀上一层金色。
"等他们搜完这里就会离开。"苏晚晴紧贴着我，她的后背完全靠在我胸前，发丝间淡淡的茉莉香与血腥味混合，"趁现在看看你母亲留下了什么。"
我从铜盒里取出那几页日记，借着微弱的光线阅读。纸张己经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
"1999年7月15日。我和晚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湿婆之泪不是装饰品，而是一个容器。那些小孔能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影响人的脑电波。难怪历朝历代的拥有者都声称它能'实现愿望'——它确实能重塑人的意识。
晚晴想把它交给哈林教授研究，我反对。这东西太危险，应该永久封存。我们大吵一架..."
下一页被撕掉了。再下一篇：
"1999年7月18日。哈林死了。官方说是心脏病，但我看到晚晴衣服上的血迹。她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佛首不见了。我们被盯上了。如果我出事，希望小翊永远不要卷进..."
文字在这里中断。我抬头看向苏晚晴，她正盯着那些字迹，脸色惨白。
"你杀了他？"我声音干涩。
"不完全是。"她闭上眼睛，"哈林想用那东西做实验，用活人。我试图阻止他...争斗中他摔倒了，后脑撞在佛首上。"她颤抖着摸向腰间那道伤疤，"他死前给了我一刀。"
"那我母亲是怎么..."
"后来的人。"苏晚晴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小翊，听——"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们屏住呼吸。脚步声在祭坛前停留片刻，又渐渐远去。
"他们暂时走了，但很快会回来。"苏晚晴推开石板，"我们得换个地方。"
我们溜出主殿，借着晨雾的掩护翻过寺庙后墙。穿过一片稻田后，苏晚晴带我来到河边一间废弃的水上小屋。
"安全屋。"她检查了门窗，"至少暂时安全。"
我放下铜盒，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手指接触过黑石的地方泛起诡异的蓝色，像荧光墨水般在皮肤下蔓延。
"苏姨，这是——"
"天啊！"她抓过我的手，脸色大变，"你碰到它了？首接皮肤接触？"
我点头，眩晕感越来越强。苏晚晴迅速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红色药丸："吞下去，快！"
药丸下肚，一股灼热从胃部扩散到全身。蓝色渐渐褪去，但我的太阳穴开始剧烈跳动，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陌生的神庙、滴血的匕首、母亲哭泣的脸...
"呼吸，小翊，跟着我呼吸！"苏晚晴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佛首材料的副作用，它会激活深层记忆。你母亲研究过解毒剂，这是改良版。"
"那些画面...是我真实的记忆？"
"部分是的。"她松开手，突然显得疲惫不堪，"你三岁前见过佛首，那时它还在我们手里。"
"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苏晚晴从铜盒里取出那块黑石，小心地用丝绸包好："因为有时候，遗忘是一种保护。"
她正要继续，远处传来引擎声。我们同时僵住——那声音太熟悉了，是追踪者的摩托车。
"该死，他们怎么..."苏晚晴摸向肋下，突然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
"怎么了？"
"追踪器。"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它在发烫。他们不是跟着我来的..."
她缓缓抬头看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他们是跟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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