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布的民宿比想象中隐蔽。穿过一片茂密的椰林，拐过三条几乎被植物淹没的小径，一栋竹木结构的两层小屋出现在眼前。门前点着油灯，在风中摇曳，投下不安的光影。
"我提前预订了。"苏晚晴用流利的印尼语对前来开门的老板娘说，同时递过去几张纸币。老板娘点点头，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带我们上了二楼。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但只有一张大床。苏晚晴似乎注意到我的犹豫，从行李里拿出一个睡袋："你睡床，我习惯睡这个。"
"这怎么行..."
"别争了。"她己经把睡袋铺在靠窗的地板上，"明天三点要起床去巴图尔火山，抓紧时间休息。"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不知名的虫鸣和苏晚晴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那把铜钥匙、瑞士银行的支票、她手腕上的伤口...所有线索在脑海中盘旋，却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凌晨两点半，苏晚晴的手机震动声惊醒了我。她迅速接起，用我听不懂的语言简短交谈了几句，然后挂断。
"准备出发。"她拉开窗帘，月光洒进来，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轮廓。
我们搭乘民宿老板安排的吉普车前往火山。路上，苏晚晴异常沉默，手指不停敲击膝盖。当车子开始爬坡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
巴图尔火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我们跟随向导开始攀登，碎石在脚下滚动。苏晚晴走在我前面，她的背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我注意到里面装的东西似乎很重。
"你带了什么？"我小声问。
"水和补给。"她头也不回，"还有你妈妈留下的东西。"
山路越来越陡，我的T恤己经被汗水浸透。苏晚晴却步履轻盈，仿佛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到达观景平台时，天际线刚刚泛起鱼肚白。
"再往前一点。"苏晚晴拉着我离开主路，走向一处更偏僻的岩石平台，"这里视野更好。"
确实，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火山口和远处的阿贡火山。晨雾在脚下流动，宛如仙境。苏晚晴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倒了两杯咖啡。
"你妈妈第一次看到这个景象时，说了一句话。"她把咖啡递给我，"'有些美，注定要用危险来交换'。"
我正想追问，突然注意到苏晚晴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站起来，咖啡洒了一地。
"怎么了？"
"有人。"她声音紧绷，"至少三个，从七点钟方向靠近。"
我转头看去，雾气中隐约有人影晃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苏晚晴己经一把抓住我的背包带："跑！现在！"
我们冲向火山口另一侧的小路。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命令声，用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苏晚晴跑得飞快，长发在风中扬起，像一面旗帜。
"他们是谁？"我气喘吁吁地问。
"别问！继续跑！"
一块碎石从我耳边呼啸而过，砸在旁边的岩壁上。他们在朝我们扔石头！苏晚晴突然刹住脚步，前方的小路被一道三米多宽的裂缝截断。
"跳过去！"她命令道。
我犹豫了一秒，助跑起跳，勉强落在对面边缘，膝盖重重磕在岩石上。回头看时，苏晚晴己经起跳，却在半空中被一块飞石击中肩膀。她失去平衡，摔在裂缝边缘，双手死死抓住岩壁。
"苏姨！"我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冰凉湿滑，我的手指几乎抓不住。
下方是冒着硫磺蒸汽的火山口。苏晚晴抬头看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松手，小翊。他们抓的是我。"
"绝不！"我咬紧牙关，另一只手也抓住她。就在这时，追兵出现在裂缝对面。三个穿着当地服装的男人，面容模糊，但动作训练有素。其中一人掏出一块白布，正往上面倒着什么液体。
"拉我上去！快！"苏晚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我用尽全力把她往上拽，她的上半身终于够到边缘。就在她即将爬上来的一刻，那个拿白布的男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跳跃越过裂缝，落在我们身后。
苏晚晴的反应快得惊人。她一个翻滚起身，同时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刀刺向对方咽喉。男人侧身避开，白布朝她脸上捂去。
"不——！"我扑上去撞开那人，却被他一肘击在太阳穴上。眼前一黑，我踉跄着后退，差点跌入火山口。
苏晚晴趁机一刀划破对方手臂，鲜血溅在她白色冲锋衣上。但另外两人己经跳过裂缝，其中一人从背后用一根细绳勒住她的脖子。她挣扎了几下，眼睛开始上翻。
"苏姨！"我抓起一块火山岩砸向勒她的人，正中后脑。那人闷哼一声松了手。但拿白布的男人己经再次扑上来，这次那刺鼻的气味首接冲入我的鼻腔——
苏晚晴猛地把我推开，自己却被白布捂住口鼻。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然后失去了焦距，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下去。
"不！"我发狂般冲向那人，却被他一个扫腿放倒。后脑撞在岩石上，世界天旋地转。朦胧中，我看到他们把昏迷的苏晚晴装进一个特制的背包，其中一人对着耳麦说了什么。
"别碰她..."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一脚踢在腹部，痛得蜷缩起来。
"安静，小子。"那人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这事与你无关。聪明的话就忘掉今天的一切。"
他们带着苏晚晴迅速离开，消失在晨雾中。我躺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太阳终于从云层中跃出，金色的光芒洒在火山口上，美得残忍。
"有些美，注定要用危险来交换。"苏晚晴的话在耳边回响。
我强迫自己坐起来，头痛欲裂。地上有打斗留下的痕迹：几滴血迹，一块撕碎的布料，还有...苏晚晴的背包。他们漏掉了这个。
我颤抖着拉开背包。里面有两瓶水，一些能量棒，一个急救包，还有——我的呼吸停滞了——一个黑色的金属U盘和一个小皮夹。皮夹里是那张写满数字的纸条，以及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是我母亲和苏晚晴，年轻得几乎认不出来，站在某个寺庙前。母亲手里拿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铜盒，苏晚晴则举着那个铜钥匙，两人笑得灿烂。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找到湿婆之泪，在满月之夜。"
U盘上贴着一张小标签："给小翊，当你准备好时。"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U盘。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思考了。我把东西塞进口袋，抓起背包，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
火山口边缘的雾气己经散去，阳光普照。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世界再也没有真正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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