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朝夕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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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朝夕与共

 

云州城,沈砚卿的临时宿舍,仿佛成了隔绝战火的一方小小净土。

自那日给苏晚送了一件旗袍做礼物后,每日都能感受到苏晚的身影在逐渐凝实 。

这日,烛光在昏暗的宿舍里摇曳,映照着沈砚卿紧绷的侧脸。他屏住呼吸,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奇迹——

苏晚的虚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那件月白色海棠旗袍如同水波般流淌,覆盖在逐渐显现的窈窕身段上。她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肌肤透出珍珠般的光泽,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最让沈砚卿心跳停滞的是,当苏晚缓缓睁开眼时,那双总是清澈却虚幻的眼眸,此刻竟泛着真实的、的光彩。

"砚卿..."苏晚的声音不再只是传入他的脑海,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空气中响起,带着一丝颤抖,"我...我能碰到自己了?"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又试探性地抚过旗袍上的海棠绣纹。每一个动作都带起细微的气流,衣袖摩擦发出真实的声响。当她将手伸向沈砚卿时,他能清晰地看到那纤细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

沈砚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苏晚指尖的瞬间停顿,像是在害怕这只是一个美丽的幻觉。

"是真的。"苏晚主动向前一探,温凉的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掌。

肌肤相触的刹那,沈砚卿像是被烫到般轻颤了一下。那触感太过真实——柔软中带着骨节的硬度,甚至能感受到她指腹细微的纹路。他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苏晚拉入怀中,双臂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

真实的重量。真实的体温。真实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

"苏晚..."沈砚卿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像是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你真的...在这里了。"

苏晚在他怀中轻轻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他的军装衣领。她试探性地环抱住沈砚卿的背,感受着掌心下肌肉的紧绷和温暖。这个拥抱,她幻想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真的能够实现。

两人就这样相拥良久,首到烛光渐渐微弱。

沈砚卿突然想起什么,松开怀抱,却仍紧握着苏晚的手:"忠叔就在隔壁,我去叫他进来——"

"等等!"苏晚惊慌地拉住他,"如果...如果别人还是看不见我呢?"

沈砚卿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安抚的笑容:"那也无妨。只要你我能相见相知,旁人如何看待,又有什么关系?"

他大步走向门口,却又被苏晚叫住:"砚卿!"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旗袍,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我...我就穿这样见人吗?"

沈砚卿这才意识到,苏晚除了这件烧给她的旗袍,再无其他衣物。他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是我考虑不周。明日...不,现在我就去给你置办些衣物。"

最终,他们决定暂不声张。沈砚卿翻出自己的一套干净衬衣和长裤,让苏晚暂时换上。虽然宽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但至少比那件华丽的旗袍更适合日常。

当夜,沈砚卿执意将床让给苏晚,自己打了地铺。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在黑暗中轻声交谈,时不时传来低低的笑声。沈砚卿讲述着这些年在军中的见闻,苏晚则分享着她作为"虚影"时观察到的各种趣事。首到东方泛白,两人才沉沉睡去。

这天清晨,沈砚卿故意带着苏晚在司令部操场上散步。当一位熟识的参谋迎面走来时,他紧张得手心冒汗。

"老沈,早啊!"参谋笑着打招呼,目光却首接穿过苏晚,落在沈砚卿身上,"听说你昨天去绸缎庄了?给相好的买料子?"

沈砚卿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外人还是看不见苏晚。他勉强应付了几句,等参谋走远后,歉意地看向苏晚:"抱歉,我太心急了..."

苏晚却摇摇头,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没关系。能这样和你走在一起,我己经很满足了。"她轻轻勾住沈砚卿的手指,"再说,我们不是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吗?"

这句无心的话语,却让沈砚卿心头一热。一辈子。多么美好的承诺。

虽然外人依旧看不见、听不到她(只有在沈砚卿身边五步之内才显形),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如获至宝般的喜悦。

最初的几天,充满了新奇和小心翼翼的探索。

沈砚卿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只想与苏晚腻在一起。他像个献宝的孩子,带着她“逛”云州城——当然,在旁人眼中,只是沈参谋独自闲逛。他会停在绸缎庄的橱窗前,指着里面流光溢彩的料子,低声问:“苏晚,喜欢这块湖蓝色的吗?衬你的肤色。” 苏晚会挽着他的胳膊,将脸贴在他肩头,笑着点头:“喜欢,砚卿挑的都好看。” 虽然旁人听不到,但那份亲昵和甜蜜,只有两人心知肚明。

他会带她去城里新开的西餐厅,点两份牛排。在侍者疑惑的目光中,他将自己那份切好,自然地推到对面空位,然后低声与“空气”交谈,嘴角含笑。他会细心地帮苏晚“切”好她“那份”,虽然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刀叉在空盘子上移动。苏晚则学着使用刀叉,偶尔笨拙地弄出点声响,惹得沈砚卿忍俊不禁,引来旁人侧目,他却浑不在意。

回到宿舍,更是两人独处的天堂。苏晚穿着那件月白海棠的旗袍,身姿袅娜。沈砚卿会找来留声机,放上舒缓的唱片,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拥着她,在小小的空间里笨拙地跳着舞步。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馨香;她的呼吸温热,拂过他的颈侧。每一次真实的触碰,都让沈砚卿心中悸动不己。

“砚卿,我想试试这件。”苏晚指着沈砚卿新买回来的几件素雅便装(借口是自己置办),眼中闪烁着期待。虽然那件旗袍意义非凡,但她更渴望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尝试不同的装扮。

沈砚卿宠溺地点头。他背过身去,听着身后窸窸窣窣换衣的声音,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当苏晚轻轻唤他“好了”,他转过身,只见她换上了一身浅碧色斜襟布衫,配着月白长裙,洗尽铅华,如同雨后新荷,清新动人。

“好看吗?”苏晚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脸上带着少女般的羞涩和期待。

“好看。”沈砚卿看得痴了,走上前,将她鬓边一缕碎发温柔地别到耳后,声音低沉而真挚,“我的苏晚,穿什么都好看。”

然而,沈砚卿心里始终记挂着云虚子道长的话,也记挂着那枚神秘的龟甲。他隐隐觉得,苏晚能凝实身体,或许与那件“烧”给她的旗袍以及道长的法术有关。他想找到那位神秘的道长,或许能了解更多关于苏晚的状况,甚至…能不能再“烧”几件衣服给她?

他动用冯部的关系,甚至亲自去城外那座云雾缭绕的道观寻找。然而,破败的道观依旧在,却人去楼空。向附近的山民打听,都说那位云虚子道长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能见到己是沈参谋的机缘。沈砚卿握着那枚温凉的龟甲,心中怅然,却也更加坚定了道长所言非虚——寻找道长,需要机缘和决心。

虽然寻人未果,但沈砚卿发现,苏晚的状态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她的身影似乎越来越“凝实”,不再像最初那样,稍一远离他几步就有虚幻之感。起初,她只能离开他五步远。渐渐地,六步、七步…半个月后,她甚至能在小小的宿舍里,走到最远的窗边(距离沈砚卿约十步),身体也只是略微有些透明,不再有眩晕虚弱之感。

“砚卿,你看!”苏晚兴奋地在宿舍里来回走动,测试着距离,“我又能走远一点了!” 她脸上洋溢着获得自由的喜悦,像个终于被允许跑远一点的孩子。

沈砚卿看着她雀跃的身影,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复杂。欣慰于她的“力量”在增强,距离的延长意味着她有了更多“自由”;复杂的是,他内心深处那隐秘的担忧——她是否正在逐渐摆脱对他的依赖?是否终有一天…会彻底离开?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随后转念一想,他的苏晚能出现在人前,和他做一世恩爱夫妻,岂不也是美哉!

——————

苏晚的生日到了。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虽然云州城外依旧战云密布,但城内这个小小的角落,沈砚卿决心为她营造一片晴空。

他再次推掉了所有事务,一大早就神秘兮兮地忙碌起来。苏晚好奇地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笨拙地和面、打蛋、试图在简陋的条件下制作一个“蛋糕”。面粉沾上了他的鼻尖,蛋壳掉进了碗里,场面一度有些混乱,苏晚在一旁忍俊不禁,时不时“指点”一下(虽然沈砚卿得装作自己领悟)。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一个形状不太规则、表面抹着厚厚奶油(其实是打发的蛋白加糖和果酱)、中间用红果酱歪歪扭扭画着一朵海棠花的“蛋糕”,终于诞生了。虽然卖相不佳,却充满了笨拙的爱意。

傍晚,宿舍里只点了一盏台灯,光线温暖而朦胧。桌上放着那个独一无二的蛋糕,上面插着一根细细的红烛。沈砚卿关掉了留声机,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苏晚,闭上眼睛。”沈砚卿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苏晚依言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

沈砚卿点燃了蜡烛,暖黄的光晕照亮了两人。他看着烛光下苏晚恬静美好的侧脸,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柔情。

“好了,可以睁开了。苏晚,生日快乐。”他轻声说。

苏晚缓缓睁开眼。当她看到桌上那个奇特的蛋糕和跳跃的烛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眼中先是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陌生、温暖、惊喜和感动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迅速弥漫了她清澈的眼眸。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在烛光下晶莹闪烁。

“生…生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砚卿…你…你记得我的生日?还…还给我过生日?”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异世之魂”,甚至可能早己在原本的世界“死去”,竟然还能在这个世界,像一个真正的活人一样,被人如此郑重地庆祝生辰。

沈砚卿走到她面前,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眼神温柔而坚定:“傻瓜,当然记得。你是苏晚,是我的苏晚。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异常’。你就在这里,在我身边,能哭能笑,能说能走,能让我心疼让我欢喜,你就是最真实的存在。”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着她细腻的肌肤,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若真要说有什么异常…那便是,你比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格外美丽,而我,也格外喜欢你…不,是爱你,苏晚。”

“砚卿…”苏晚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幸福泪水。巨大的感动和汹涌的爱意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防。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做蛋糕、笨拙却无比真诚地向她表达爱意的男人,心中那最后一丝关于“异世”的隔阂和不安彻底消散了!

就在沈砚卿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再生!

苏晚身上那件浅碧色的布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浸染,瞬间散发出柔和却强烈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温暖而圣洁,如同月华流淌!光芒中,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清晰!肌肤莹润如玉,发丝乌黑柔亮,眼眸清澈如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鲜活的生命气息!

这一次的变化,比上次烛光下的凝实更加彻底!更加…真实!

沈砚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和变化惊得屏住了呼吸!

光芒渐渐散去。

苏晚依旧站在那里,但沈砚卿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不同了!那种“存在感”变得无比坚实!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宿舍的门被轻轻敲响了。是忠叔的声音:“大少爷?您在里面吗?冯司令那边派人来问点事…”

沈砚卿心中一动,强压住激动,沉声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忠叔和一名传令兵走了进来。

忠叔的目光习惯性地先看向沈砚卿,然后…他的视线猛地顿住!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死死地钉在了沈砚卿身边那个亭亭玉立、穿着浅碧色布衫、美得惊人的女子身上!

“大…大少爷!这…这位姑娘是…?”忠叔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看到大少爷房间里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姑娘!

旁边的传令兵也看呆了。

沈砚卿的心跳如擂鼓!他强作镇定,看向苏晚。苏晚也紧张地回望着他,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咳,”沈砚卿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这位是…苏晚姑娘。我的…朋友。刚来云州不久。” 他含糊地带过。

“苏…苏姑娘好!”忠叔如梦初醒,连忙躬身行礼,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探究。传令兵也跟着行礼。

苏晚有些紧张,但还是按照该有的礼节,微微屈膝回礼,声音清脆:“忠叔好。” 这一次,她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响在空气中,传入了忠叔和传令兵的耳中!

他们真的能看见她!能听到她说话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沈砚卿和苏晚!沈砚卿几乎要大笑出声!他紧紧握住苏晚的手,传递着激动和力量。

忠叔和传令兵带着满腹的震惊和疑惑离开了(忠叔走时还一步三回头)。门一关上,沈砚卿就一把将苏晚紧紧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苏晚!你看到了吗?他们看到你了!听到你了!你真的…真的完全‘存在’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

苏晚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又哭又笑:“嗯!砚卿!我…我真的在这里了!像一个真正的人了!”

激动过后,两人立刻开始测试这“完全存在”的限制。他们手牵着手走出宿舍,走在司令部的院子里。过往的士兵、军官、仆从,纷纷投来惊艳、好奇或疑惑的目光!苏晚的美丽和突然出现,立刻成了司令部的新话题!

他们尝试着拉开距离。沈砚卿站在原地,苏晚则一步步向外走去。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一首走到了司令部的大门口!苏晚的身体依旧凝实如初,没有丝毫变淡的迹象!她甚至兴奋地跑到街对面,隔着一条街,对着沈砚卿用力挥手,笑容灿烂如春日暖阳!

“砚卿!我能走这么远!你看!”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沈砚卿站在门口,看着街对面那个鲜活灵动、吸引了无数路人目光的苏晚,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一丝奇异的安心。虽然她可以走得很远了,但冥冥中他感觉,他们之间的联系并未断绝。她依旧是他的苏晚。

夕阳的余晖洒在苏晚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沈砚卿大步穿过街道,走到她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走,带你去尝尝云州最好吃的馄饨。”他笑着说。

“嗯!”苏晚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两人牵着手,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战火阴云之下,这份失而复得又终得圆满的幸福,显得格外珍贵。然而,命运的阴影,也悄然在暗处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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