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蜜画出的三孔铃轮廓里,藏着半扇被沙埋的木门。门楣上刻着“落铃驿”三个褪色的字,字缝里卡着片干枯的沙棘叶,叶脉竟与三孔铃的纹路完全重合。
阿槿推开门时,指尖触到门环的瞬间,环上的锈迹突然剥落,露出底下的银纹——是衡孔的图案,只是正中央缺了块指甲盖大的豁口。“衡孔的碎片,肯定掉在镇里了。”她弯腰捡起门后的半截铃绳,绳芯是沙棘纤维拧的,还缠着几缕银线,和独狼耳后的银毛一个质感。
镇街被沙埋了大半,露出的屋檐下挂着残破的三孔铃,铃身多是沙棘木,表面被得发亮,却都在衡孔的位置裂着缝。秦六拂去一只铃上的沙,发现裂缝里嵌着细小的铁屑,“是被陨铁锥凿的,有人故意毁了衡孔。”他敲了敲铃身,空洞的回响里混着细碎的呜咽,像魂灵困在里面哭。
独狼突然对着镇西的方向低吼,金纹疤亮得发颤。它拽着阿槿往那边走,爪尖扒开沙层,露出块青石板,板上刻着幅地图,标着“蜜窖”的位置,旁边用朱砂写着“衡藏于蜜,魂护其周”。
蜜窖的入口塌了小半,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刚钻进去,阿槿就被一股浓烈的铁腥味呛得皱眉——沙棘蜜的甜混着陨铁的锈,竟形成种奇异的香。窖壁上嵌着无数小槽,槽里的魂灯座还在,只是灯芯全成了灰,唯独有个槽里,留着半截沙棘木铃舌,舌头上刻着“驼九”二字。
“驼九……是老驼夫?”秦六举起铃舌,火光下,木纤维里浮出浅淡的铃纹,“他是铃匠后人!”
独狼突然对着窖底的大缸狂吠。缸口盖着块陨铁板,板上的三孔铃纹被划得乱七八糟,衡孔的位置被凿了个深洞。阿槿掀开铁板,缸里装着半缸黑褐色的东西,不是蜜,是沙棘汁混着陨铁末熬的膏,膏里沉着块月牙形的玉——正是衡孔缺失的那角,玉上的银纹被膏裹着,仍在微弱地闪。
“是‘固魂膏’。”秦六用指尖沾了点膏,“千年前铃匠用这膏封衡孔,防魂灵冲撞。可这膏里掺了‘噬铃砂’,你看玉边的银纹都被蚀黑了。”他指着缸底的刻字,“有人把固魂膏改成了‘锁魂膏’,让衡孔的玉吸不了魂灵的念,才会让三孔铃失衡。”
阿槿刚要去捞玉,窖顶突然“哗啦”掉下来堆沙,几块碎铃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黑暗里传来窸窣声,无数半透明的魂影从沙缝里钻出来,个个举着残破的三孔铃,铃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别碰衡玉!”为首的魂影穿着蓝布衫,手里的铃缺了衡孔,“它会吸走你们的念想!”
“不会的。”阿槿举起青铜铃拓片,火光透过拓片,在窖壁上投出双生环,“衡孔不是锁,是让渡魂的念不沉,散魂的念不飘。你们看——”她将血脉里的热流注入拓片,双生环的红光与衡玉的银光突然共振,膏里的噬铃砂“嘶”地化成白烟。
蓝布衫魂影愣住了,手里的破铃突然响了声,清润得像归心泉的水。“是……是老铃谱的调!”他身后的魂影们纷纷举起铃,沙棘木的铃身开始渗出汁液,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顺着三孔铃的纹路往缸里流。
独狼跳进缸,用嘴叼出衡玉。玉一离膏,银纹立刻舒展开,与拓片的双生环严丝合缝。阿槿将玉嵌进门楣的豁口,整座落铃驿突然震颤,被沙埋的街道上,无数三孔铃同时响起,渡魂的沉、散魂的扬、衡孔的稳,缠成股浑厚的音浪,震得沙层簌簌往下掉。
蜜窖外传来脚步声,瞎眼老驼夫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上的皱纹里沾着铃砂。“总算……等来了。”他摘下腰间的旧铃,铃身是沙棘木,衡孔处补着块新的沙棘根,“我是驼九,最后一代守衡人。十年前,戴斗笠的人来抢衡玉,说要把三孔铃改成‘灭魂铃’,我只能用沙埋了镇子,自己带着残玉跑。”
他掀开拐杖的底端,里面藏着张泛黄的纸,是幅完整的三孔铃谱:衡孔的银纹里,藏着无数细小的双生回纹,像无数对牵着的手。“千年前,三孔铃分双生铃,不是断了,是让衡孔的魂护着两边走。现在合回来,铃术才算真圆了。”
独狼的金纹疤突然炸开片银光,与镇里的铃音共振。远处的沙丘后,传来铁器碎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砸什么东西。秦六望着那边,青铜铃在怀里发烫:“斗笠人还没走。”
阿槿摸着门楣上的衡玉,玉里映出无数魂灵的笑脸,正顺着铃音往镇外飘。沙棘根在地下“咔嗒”作响,从落铃镇往沙棘岭的方向延伸,根须上的三孔纹与双生纹缠在一起,像条新接好的路。
“走了。”秦六拉起阿槿,老驼夫的拐杖在前面引路,“衡孔通了,还有更多地方的铃在等我们。”
风穿过落铃镇的街道,三孔铃的音浪裹着沙棘香往东南西北去。衡玉的银光里,浮出行新的字:“一孔承古,二孔续今,三孔载往后”。独狼跑在最前面,银毛在风里飞,像串会跑的小铃,引着路,往所有需要平衡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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