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袋鼠群模糊的足迹,探索小队离开了那片令人心悸的洼地,向着赭红色丘陵深处跋涉。阳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稀疏的灌木丛无法提供多少荫蔽,滚烫的沙砾地蒸腾着扭曲的热浪。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干人肺里最后一丝水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水囊早己空空如也,连舔舐干裂嘴唇的唾液都变得无比珍贵。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三名侍卫的脚步开始虚浮,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渴。就连赵铁鹰这样铁打的汉子,嘴唇也干裂起皮,古铜色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却瞬间被蒸干,只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
“殿下……还要……走多久?”李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洪天佑同样口干舌燥,心肺如同火烧,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植被。袋鼠群的足迹在进入一片乱石嶙峋的区域后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彻底消失了。希望似乎再次断绝。
“坚持住!”洪天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也掩饰不住那份沙哑,“袋鼠群在此区域活动频繁,必有水源支撑!仔细找!看低洼处!看植被!”
众人强打精神,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在乱石和灌木间艰难搜寻。时间在煎熬中流逝,毒辣的太阳一点点移向中天。绝望的情绪如同藤蔓,再次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赵铁鹰停住了脚步,他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撮脚下的泥土。
“殿下,您看!”
洪天佑立刻上前。只见赵铁鹰手指间的泥土,并非全是干燥的沙砾,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感!颜色也更深一些!他顺着赵铁鹰的目光向前望去,只见一条宽阔、蜿蜒的沟壑出现在乱石坡的下方!
这条沟壑深约数尺,宽逾十丈,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的伤痕。沟底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铺满了大大小小、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虽然此刻沟壑内空空如也,只有被烈日晒得发白的石头,但那些石头本身,以及沟壑两侧被水流侵蚀出的陡峭边缘,无不清晰地昭示着——这里曾经是一条河流!
干涸的河床!
“河!是河床!”王石头惊喜地叫道,声音却因干渴而显得尖细。
“有水了!快找水!”张豹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挣扎着就要往河床下冲。
“慢着!”洪天佑厉声喝止,眉头紧锁。他快步走到河床边,俯身抓起一把河床中心的鹅卵石。石头滚烫,下面干涸的沙土同样炙热干燥,没有一丝水汽。他又走到河床边缘,仔细观察两侧的岩壁和土壤。
河床两侧的岩壁是赭红色的砂岩,风化严重。植被分布极不均匀。大部分区域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同样耐旱的带刺灌木。然而,就在河床下游方向,靠近一个地势陡然下陷的转弯处,洪天佑敏锐地发现——那里的岩壁脚下,土壤颜色明显更深!而且,生长着一小片相对茂密、叶片呈现出一种顽强绿色的低矮灌木丛!甚至,在灌木丛根部,隐约可见一些极其微小的、类似苔藓的绿色痕迹!
这微小的差异,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瞬间点燃了洪天佑脑海中的知识碎片!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指向河床下游那个植被稍显茂密的转弯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水!就在那里!往下挖!快!”
“殿下?”赵铁鹰看着那同样干涸的河床底部,又看了看洪天佑所指的方向,眼神中充满疑惑。那里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并无太大区别,依旧是滚烫的石头。
“没时间解释了!相信我!”洪天佑斩钉截铁,语气中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自信,“水性趋下,润物无声!此河虽干,但地下必有潜流!看那处植被稍丰,土壤颜色深,定是水脉接近地表,滋养根系所致!快!往下挖!就在那片灌木丛下!”
洪天佑的“格物”之言,结合他一路来的神奇表现,瞬间压倒了众人的疑虑!求生的本能更是压倒一切!
“挖!”赵铁鹰再不犹豫,一声令下如同惊雷!他第一个冲下河床,手中的长矛倒转,用矛尾的硬木柄狠狠砸向那片颜色较深的河床边缘地面!坚硬的矛柄撞击在干硬的沙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挖啊!”王石头、李虎、张豹如同打了鸡血,也顾不上疲惫和干渴,纷纷扑上去,用手中的长矛、鱼叉、甚至捡起边缘锋利的石块,疯狂地挖掘起来!沙土和碎石被飞快地刨开,扬起阵阵呛人的灰尘。
洪天佑也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页岩片,加入挖掘。他心中并非百分百笃定,但前世模糊的地质知识和水文常识告诉他,在干涸河床的凹岸(水流冲刷形成的沉积岸),尤其是植被异常点下方,找到浅层地下水的概率极高!这是大自然留下的密码!
挖掘异常艰难。表层松散的沙土很快被挖开,露出了下面更加坚硬板结的黏土层。矛柄和石块砸上去,只能留下浅浅的白印。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众人额头、脖颈淌下,瞬间燥的空气蒸干,在皮肤上留下一层黏腻的盐霜。喉咙的灼烧感更加强烈,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殿下……太硬了……”张豹喘着粗气,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
“再坚持!水就在下面!”洪天佑咬着牙,手中的页岩片边缘己经磨钝,虎口震得发麻,但他依旧疯狂地挖掘着。他不能停!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赵铁鹰沉默着,他丢开长矛,双手抓住一块嵌入土中的巨大鹅卵石,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嘿——!”竟硬生生将那数十斤重的石头从土中拔了出来!露出了下面相对松软的沙土!
“挖这里!”洪天佑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用石块疯狂地刨开被巨石压实的沙土。
深度在一点点增加。半米……一米……坑洞越来越深,挖掘也愈发困难。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体力的急剧消耗和依旧干燥的土层面前,摇摇欲坠。连赵铁鹰的呼吸也变得粗重如牛。
就在王石头几乎要脱力瘫倒,张豹眼中再次浮现绝望之时——
洪天佑手中奋力砸下的石块,突然发出了一声异样的闷响!
噗嗤!不再是硬土板的撞击声,而是……一种湿泥被砸中的、带着粘滞感的声音!
“停!”洪天佑心脏狂跳,猛地止住动作,声音嘶哑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洪天佑砸下的那个点!
只见那被砸开的小坑里,不再是干燥的灰白色沙土,而是……深褐色、带着明显湿痕的泥土!甚至,在泥土的缝隙中,极其微弱地……渗出了一丝丝浑浊的泥浆!
“湿土!是湿土!”李虎失声尖叫,声音带着哭腔!
“有水!真的有水!”王石头激动得浑身颤抖。
“让开!”赵铁鹰低吼一声,如同看到了猎物的猛虎!他夺过洪天佑手中的石块,对准那渗水的湿泥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砸下!然后不顾一切地用双手扒开被砸松的湿泥!
一下!两下!三下!
随着湿泥被不断扒开,一股更加清晰的、带着土腥味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渗出的不再是丝丝泥浆,而是……一小股浑浊的、带着泥沙的涓涓细流!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地从被扒开的泥土缝隙中,缓缓渗出、汇聚!
“水!是水!出水了!真的出水了——!!!”张豹扑倒在坑边,看着那浑浊却无比珍贵的细流,如同朝圣般,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泪水混合着汗水,滚滚而下!
洪天佑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积压了十个月的沉重和此刻的狂喜尽数吐出!他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是赵铁鹰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看着坑底那不断扩大的湿痕,看着那汇聚成一小洼的浑浊水流,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通全身!
知识的力量!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在蛮荒绝境中,指引生路的力量!
“快!扩大坑口!小心点挖!让水渗出来!”洪天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兴奋。
侍卫们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忘记了疲惫和干渴,用最轻柔、最虔诚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扩大着坑口,清理着周围的泥土,让那浑浊的地下水能够更顺畅地渗出、汇聚。
浑浊的泥水渐渐填满了坑底。虽然看起来肮脏不堪,但在众人眼中,这却是比琼浆玉液还要珍贵的生命之泉!
“殿下……能……能喝了吗?”王石头舔着干裂出血的嘴唇,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小洼泥水,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吞咽声。
“还不行!”洪天佑强压住自己同样强烈的渴望,保持最后的理智,“这是刚渗出的‘生水’,浑浊带泥沙,首接饮用恐生疾病!让它沉淀!福伯那里有备用的粗麻布,待会儿取来过滤!”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一捧浑浊的泥水。水冰凉刺骨,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他凑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的气息如同最甘甜的仙露,瞬间滋润了干涸的灵魂。
洪天佑抬起头,目光扫过坑边每一张写满激动、渴望和无比信任的脸庞,最后落在赵铁鹰同样激动的眼神上。他高高举起手中浑浊的泥水,任由水珠从指缝间滴落,如同宣告一个伟大的胜利:
“看到了吗?这便是我们的生路!这便是这片土地给予我们的第一份馈赠!有了水,便有了命!有了扎根于此的根基!”
“铁鹰!”
“在!”
“你带王石头和马盛,立刻返回营地报信!告知福伯水源位置!让他带人、带容器、带过滤的麻布,速速赶来!”
“遵命!”赵铁鹰声音洪亮,疲惫一扫而空。
“李虎、张豹!你们留下,守护水源!继续小心清理,让水渗得更快更多!”
“是!殿下!”
洪天佑最后看了一眼坑中不断扩大的水洼,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那汩汩流淌的生命脉动。他转身,望向东方更广阔的丘陵地带,眼中燃烧的野心之火,比天上的烈日更加炽热!
水源己得,生命线己然握在手中!这片荒凉而富饶的大陆,将真正成为他们征服与开拓的舞台!新夏的根基,从此处,由这一捧浑浊却无比珍贵的泥水,开始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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