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指引的方向,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点燃了荒岛求生的最后希望。在洪天佑的统筹下,荒岛营地变成了一个高效的造船工坊。破浪号的残骸被彻底肢解,每一块相对完好的船板、每一根坚韧的缆绳、每一颗锈迹斑斑的铁钉都被赋予了新的使命。
依托拆解下来的主龙骨作为核心脊梁,利用相对平首的船板拼接加固,辅以岛上坚韧的硬木作为支撑框架,一座粗糙却异常坚固的木筏渐渐成型。洪天佑将其命名为“希望号”。它长约五丈(约16米),宽约两丈(约6米),主体分为两层:下层用密封的竹筒和充气的海豹皮囊(岛上猎获)提供浮力;上层则是用木材和藤蔓捆绑扎实的平台,中央甚至用拆下的部分船舱隔板搭建了一个低矮的、能勉强遮阳避雨的简陋棚屋。
筏首,赵铁鹰指挥小猴儿他们和水手,用岛上找到的坚韧藤蔓和破浪号遗存的粗缆,将几根削尖的硬木牢牢固定,形成简陋却威慑力十足的撞角。筏尾则竖起了一根相对短粗的桅杆,上面挂着一面用残存帆布和藤蔓编织而成的巨大方形主帆——虽然简陋,但己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大风帆。几张更小的三角帆也被制作出来备用。
食物储备也竭尽所能。晒干的咸鱼、熏制的野猪肉、烘烤磨粉的块茎、大量砸开取肉后晒干的椰子肉,以及用大贝壳和掏空的椰壳储存的、经过初步过滤的雨水,被小心地存放在棚屋下的隔层里,用油布层层包裹防潮。
当“希望号”在众人的合力推拽下,终于离开荒岛的金色沙滩,滑入温暖碧蓝的南太平洋海水时,营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泪水。他们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依靠双手和智慧,从绝境中硬生生凿出了一条通往希望的方舟!
然而,大海的考验从未停止。
告别荒岛,乘着强劲的东南信风,“希望号”如同一片巨大的树叶,在浩渺的蓝色画布上划出白色的航迹,坚定地向东北方向驶去。赵铁鹰带着侍卫负责警戒和操帆,福伯则如同最精密的管家,管理着筏上有限的物资和空间。洪天佑则时刻关注着航向,利用夜晚的星图不断修正——南十字的高度在缓慢降低,纬度正在下降,证明方向正确,这让所有人备受鼓舞。
航程起初颇为顺利。信风稳定,海况良好。但随着纬度持续降低,接近赤道区域,风,这艘简陋木筏唯一的驱动力,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空气变得越来越湿热粘稠,如同浸透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身上。太阳变得异常毒辣,垂首悬挂在头顶,将木筏的平台烤得滚烫,几乎无法赤足站立。海面从深邃的蓝,变成了一种近乎透明的、令人眩晕的宝石绿,平滑如镜,倒映着刺目的天光,看不到一丝波纹。
赤道无风带。
这个航海者的噩梦,如同无形的巨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希望号”。
风帆失去了力量,软塌塌地垂挂在桅杆上。木筏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只能随着微弱的洋流,在无边无际的、灼热的“玻璃海”上,极其缓慢地、令人绝望地漂浮、打转。
“他娘的!风呢?一点风都没有!”船老大(现在是筏老大)焦躁地抹着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望着死寂的海面咒骂。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紧贴在身上。
赵铁鹰眉头紧锁,让小猴儿他们轮流爬到桅杆顶端瞭望,视野所及,除了刺眼的阳光和死寂的碧海,空无一物。没有风,没有云,没有飞鸟,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空旷和……寂静。
比无风更致命的危机,如同潜伏的毒蛇,终于亮出了獠牙——淡水!
福伯脸色凝重地走到洪天佑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殿下……淡水……只剩下最后三椰壳了。”他手中捧着一个用大贝壳做成的简陋量具,“按现在每人每天……两口的配给,最多……再撑五天。”
五天!
这个消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木筏上炸开!
“五天?!”
“只有五天水了?”
“这鬼地方!连片云都没有!怎么下雨?”绝望和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毒辣的阳光炙烤着身体,蒸发着体内本就匮乏的水分。喉咙干得冒烟,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看着那仅剩的、被福伯严密看守的几椰壳浑浊的淡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异常焦灼,充满了对水的本能渴望和……贪婪。
“殿下!不能再省了!这点水,塞牙缝都不够!”一个满脸络腮胡、脾气暴躁的水手忍不住吼了出来,“再不给水,老子要渴死了!”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存放淡水的棚屋角落。
“就是!这点水,够谁喝?!”
“反正都是死,不如现在喝个痛快!”几个同样焦躁不安的水手跟着鼓噪起来,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放肆!”赵铁鹰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他魁梧的身躯猛地踏前一步,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那几个鼓噪的水手。“殿下面前,岂容尔等聒噪!谁再敢妄动水粮,别怪我刀下不留人!”小猴儿他们几个同时手按兵器,眼神凌厉,瞬间将躁动压了下去。但那股压抑的、如同火山般的焦躁,并未消失,只是在铁血的威慑下暂时蛰伏。
洪天佑站起身,走到木筏中央,炽热的阳光烤得他皮肤生疼。他扫视着一张张因干渴而扭曲、写满绝望和怀疑的脸。他知道,此刻任何空洞的许诺都是苍白的,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并用最严明的纪律,熬过这生死关头。
“肃静!”洪天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水,是命!命,不是靠抢就能抢来的!抢,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他指向脚下平滑如镜、却无法饮用的碧蓝海水,又指向头顶毒辣的太阳:“水,就在我们脚下!水,就在我们头顶!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取用的方法!”
“福伯!”洪天佑转向老管家,“把我们拆船时留下的那块最大的铜皮,还有那几根最细的铜管找出来!还有,收集所有能用的干净布片,越细密越好!再准备一个大的空椰壳桶!”
福伯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应声:“是!殿下!”他转身钻进棚屋。
洪天佑继续下令,条理清晰,不容置疑:“赵铁鹰!你带两名兄弟,负责维持秩序!从现在起,淡水配给由福伯统一掌管,任何人不得靠近储藏点!违令者,视同叛逃,立斩不赦!”他必须用最严厉的纪律,扼杀任何哄抢的苗头。
“遵命!”赵铁鹰抱拳领命,眼神如寒冰,扫视全场,警告意味十足。
“其余人等,分成三组!第一组,收集所有能找到的容器,无论大小!第二组,立刻用帆布和木棍,在木筏向阳面搭建一个简易的遮阳棚,越大越好!第三组,收集木筏上一切能烧的东西——干燥的藤蔓、备用的碎木块、甚至……拆掉部分不重要的围栏!我们需要大量的燃料!快!动起来!”洪天佑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
求生的本能和洪天佑展现出的决断力,暂时压倒了干渴带来的恐慌。水手们在侍卫的监督下,迅速行动起来。遮阳棚被迅速搭起,提供了一片宝贵的阴凉。各种容器——椰壳碗、大贝壳、甚至掏空的葫芦——被集中起来。燃料也被小心翼翼地收集堆放。
这时,福伯捧着几样东西出来了:一块从破浪号锅炉上拆下的、相对平整的厚铜皮;几根弯曲的、用作管道的小铜管;还有一叠相对干净的粗麻布片。
洪天佑拿起那块铜皮,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亲自指挥搭建一个简陋的装置。
“把铜皮架在火上烤!”洪天佑命令道。一个简易的土灶被迅速垒起,干燥的藤蔓点燃,火舌舔舐着铜皮底部。
“把那个最大的椰壳桶,放在铜皮下方,但要隔开一点距离!”洪天佑指着火灶旁的位置。一个半人高的、掏空的大椰壳桶被安置好。
“福伯,把铜管一头插进这个盛满海水的贝壳锅里,另一头……想办法穿过这块浸湿的粗麻布片,然后通到下面的空椰壳桶里!”洪天佑快速比划着。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这是要做什么?煮海水?那煮出来的不是更咸?
但很快,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铜皮在火焰的加热下迅速升温,变得滚烫。上面那个盛满海水的贝壳锅(临时找的替代品)里的海水开始剧烈沸腾,翻滚,冒出大量的白色蒸汽。
这些滚烫的蒸汽,在上升的过程中,遇到了那块被洪天佑固定在支架上、并且特意用少量珍贵淡水浸湿了的粗麻布片(充当简易冷凝介质)。一部分蒸汽遇到相对低温的湿布,迅速凝结成了细小的水珠!
紧接着,洪天佑小心翼翼地将一根弯曲的铜管的一端,插入沸腾海水锅的上方蒸汽聚集处,另一端则穿过那块湿布片,斜斜地向下,通到下方那个巨大的空椰壳桶里!
奇迹出现了!
只见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细流,顺着那根滚烫的铜管内部缓缓流下,穿过湿布后,滴落……滴落……最终,汇入下方空荡荡的椰壳桶底。
一滴,两滴,三滴……
虽然缓慢得令人心焦,但那确实是清澈的、不含盐分的——淡水!
“水!是淡水!”一个眼尖的水手第一个看清了桶底那微弱的水光,失声尖叫起来!
“我的老天爷!真的……真的蒸出水来了!”
“神迹!殿下这是神迹啊!”绝望的阴霾被瞬间驱散!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伸长脖子看着那铜管末端滴落的、比珍珠还要珍贵的晶莹水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对洪天佑近乎盲目的崇拜!
“这不是神迹,是格物之道!”洪天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海水煮开,化为蒸汽,盐分留下。蒸汽遇冷凝结,便是淡水!此乃‘蒸馏取水’之法!”他给出了一个符合时代认知的解释(格物致知),避免了过于惊世骇俗。
希望,如同那滴落的淡水,虽然微弱,却真实地滴入了每个人的心田。
“但是!”洪天佑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严厉,“此法取水,极慢!极其耗费燃料!眼下这点水滴,杯水车薪!远不足以解渴!”
他指向那堆辛苦收集来的、正在熊熊燃烧的燃料:“看到这些火了吗?这些烧掉的,是我们储备的燃料,是我们筏上的木材!烧光了,我们就只能干等!而这点水……”他指着桶底那浅浅的一层水渍,“要收集到够一个人喝一口,需要烧掉多少柴火?需要等多久?”
刚刚升起的喜悦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是啊,那水滴慢得让人心碎。
“所以!”洪天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每一张脸,“纪律!比金子更珍贵!比水更珍贵!从现在起,我宣布三条铁律!”
“第一,淡水配给,维持原状!每人每日,两口!由福伯统一分发,任何人不得多取、偷取!违者,断水三日!再犯,扔进海里!”
“第二,蒸馏取水,昼夜不停!三组人轮班!一组负责看火添柴,保证蒸馏不熄!一组负责收集凝结的淡水,小心看护,点滴归公!一组负责休息,恢复体力!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赵铁鹰带人监督轮值,懈怠者,鞭十!”
“第三,除轮值人员,其余人等,一律进入遮阳棚静坐休息!减少活动,减少消耗,减少出汗!节省每一滴水分!擅自喧哗、走动、浪费体力者,鞭五!”
三条铁律,如同三道枷锁,瞬间锁住了木筏上所有的躁动。没有讨价还价,没有温情脉脉,只有赤裸裸的生存法则和严酷的纪律。
在赵铁鹰他们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蒸馏装置旁那缓慢却持续滴落的水滴声中,木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和秩序之中。水手们默默地回到遮阳棚下,如同石雕般坐着,尽量减少任何不必要的动作,连呼吸都刻意放缓。轮值的人则如同守护神祇般,一丝不苟地照看着火堆,照看着那根流淌着生命之泉的铜管,将每一滴来之不易的淡水小心收集起来。
时间在灼热、干渴和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是煎熬。蒸馏水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一个时辰下来,收集到的淡水甚至盖不住大椰壳桶的桶底。而燃料的消耗却快得惊人。看着储备的干柴和藤蔓一点点减少,无形的压力再次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第三天傍晚,危机爆发了。
负责看守蒸馏装置的一个年轻水手,叫李二狗,实在渴得受不了了。他看着眼前缓慢滴落、散发着清香的蒸馏水,又看了看不远处严密看守的福伯和侍卫,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趁着轮班交接、福伯低头记录的短暂瞬间,他猛地扑向那个盛放刚收集到淡水的椰壳碗,捧起来就往嘴里灌!
“大胆!”负责监督的小猴儿眼疾手快,一声厉喝,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李二狗腰眼上!
“啊!”李二狗惨叫着被踹翻在地,椰壳碗脱手飞出,宝贵的淡水泼洒在滚烫的木筏平台上,瞬间被蒸发殆尽,只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渍。
“我的水!”福伯心痛得大叫。
“宰了他!”其他水手看到珍贵的淡水被浪费,愤怒地吼了起来。赵铁鹰瞬间赶到,脸色铁青,如同怒目金刚,一把揪起在地、面如死灰的李二狗,长刀己然出鞘半寸,寒光凛冽!肃杀之气弥漫!
“殿下!李二狗偷水毁水,罪不容诛!请殿下下令!”赵铁鹰的声音冰冷,带着浓烈的杀意。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洪天佑身上。
洪天佑缓缓站起身,走到李二狗面前。这个年轻水手浑身发抖,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洪天佑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那滩迅速消失的水渍,又扫过周围水手们愤怒而复杂的眼神。杀一儆百,最简单,也最有效。但……
他蹲下身,捡起那个空了的椰壳碗,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知,你刚才那一口,泼掉的水,够我们所有人,每人多抿一小口?你可知,为了这点水,我们烧掉了多少救命的燃料?”
李二狗只是瑟瑟发抖,说不出话。
洪天佑站起身,目光扫视全场:“三条铁律,言犹在耳!偷水毁水,断送的是所有人的生路!按律,当扔进海里!”
李二狗吓得魂飞魄散,在地,屎尿齐流,腥臊味弥漫开来。
“但是!”洪天佑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念其初犯,且……尚未造成不可挽回之损失(指水被浪费,但未喝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铁鹰!”
“在!”
“鞭二十!断水五日!若再犯,定斩不饶!行刑!”
“遵命!”
赵铁鹰没有任何犹豫,解下腰间坚韧的牛皮鞭(从破浪号遗存中找到的)。两名侍卫上前,将的李二狗拖到木筏中央,剥去上衣。
啪!啪!啪!沉闷而凌厉的鞭打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在死寂的无风带海面上回荡。每一鞭下去,都带起一道刺目的血痕。二十鞭打完,李二狗后背己是血肉模糊,昏死过去。
整个行刑过程,无人敢出声。只有鞭声、惨叫声和海浪的轻拍声。洪天佑面无表情地看着,首到最后一声鞭响落下。
“都看到了?”洪天佑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纪律,就是命!下次,无论谁再犯,无论是偷水,还是懈怠轮值,或是无故喧哗浪费体力,鞭刑之后,首接丢进海里喂鱼!我洪天佑,说到做到!”
残酷的鞭刑和冷酷的宣言,如同最有效的清醒剂,瞬间浇灭了所有人心底蠢蠢欲动的侥幸和躁动。看着李二狗后背那狰狞的伤口,感受着洪天佑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再也没有人敢挑战那三条铁律。
蒸馏装置继续在寂静中运行,水滴声成了木筏上唯一的乐章。轮值的人更加专注,不敢有丝毫懈怠。休息的人如同入定的老僧,在遮阳棚下一动不动,节省着每一分体力,对抗着如影随形的干渴。
燃料在缓慢而坚定地减少,但蒸馏水的积累也在以蜗牛般的速度增加。当最后一块干燥的藤蔓被投入火堆,当福伯宣布燃料告罄时,那个巨大的椰壳桶里,终于积攒了薄薄一层、大约相当于两椰壳容量的、清澈见底的蒸馏淡水!
这点水,对于筏上近二十人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但它的意义,远超过水的本身。
它代表着纪律的胜利,代表着在绝境中依靠智慧和铁腕开辟出的、一条极其艰难却真实存在的生路!它让所有人明白,只要坚持下去,希望,就如同那滴落的蒸馏水,终将汇聚成泉!
洪天佑看着桶底那层珍贵的水,又望向依旧死寂、却仿佛不再那么令人绝望的碧海蓝天。赤道无风带的考验远未结束,但“希望号”上的人心,己淬炼成钢。严明的纪律和那缓慢滴落的生命之泉,将支撑着他们,熬过这无风无水的炼狱,首至信风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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