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那声轻飘飘的嗤笑，像根冰针，精准地扎进了林若雪膨胀的得意里。
她脸上的“惊喜柔弱”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抬手想摸发髻上那支点翠蓝宝石蝴蝶簪，指尖却在触到冰凉的金属时猛地缩回，眼神慌乱地瞟向沈烨，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惧。
那眼神，活像偷油的老鼠被猫盯上了。
沈烨却只是懒洋洋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声嗤笑只是打了个嗝。
他踱步到气得首哆嗦的沈明生身边，状似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叔，大清早的，火气别这么大。年轻人嘛，情投意合，干柴烈火，一时冲动也是有的。白少爷既然愿意负责，那也算是一桩美事，对吧？” 他这话听着像劝和，但那语气里的玩味和“看好戏”的意思，简首不要太明显。
沈明生被他这一拍，差点没背过气去！美事？美个屁！这是要割他的肉，放他的血啊！
可沈烨的话，偏偏点在了沈明生最怕的死穴上——这事不能闹大！白家不能得罪！沈家的脸面虽然己经快丢光了，但还得要！
沈明生胸口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慕雅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又剜了一眼林若雪发髻上那支刺眼的簪子，她竟带上了傲雪的簪子，他现在恨不得把它拔下来扔进护城河！最后，那目光带着无比的憋屈和肉痛，落回了沈烨脸上。
他懂了。沈烨这兔崽子，是在提醒他，也是在看他的笑话！
现在，他沈明生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好……好……” 沈明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磨，“白贤侄……既然你……你与若雪情投意合……又有……又有担当……我……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自然乐见其成！”
“老爷！” 管家老陈和几个老仆都忍不住低呼出声，一脸难以置信。这就……认了？
林若雪闻言，眼中的慌乱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取代！成了！真的成了！她强压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努力维持着“羞涩又感激”的表情，看向白慕雅。
白慕雅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温和笑容，对着沈明生再次郑重作揖：“多谢伯父成全！小侄……”
“等等！” 沈明生猛地打断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贤侄！亲事可以定！但有些话，咱们得说在前头！”
他喘了口气，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林若雪，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若雪她！虽然是我家小姐！她的嫁妆……我沈家自然会按礼数备上一份，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白家高门大户，规矩大！若雪年纪小，见识浅，性子又……又柔弱了些，我怕她骤然嫁过去，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反倒不美！”
林若雪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一半，捏紧了帕子。沈明生这话什么意思？说她上不得台面？
沈明生根本不看她，只盯着白慕雅，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商贾式的精明笑容：“贤侄啊，你看这样如何？婚事先定下！但成婚嘛……不急！正好，我听说贤侄在城东新盘下了一个铺面，要开个什么……‘雅韵轩’？做字画古玩生意？这可是个精细雅致的活儿！”
白慕雅愣了一下，不明白沈明生怎么突然提这个：“正是，小侄是想……”
“好！太好了！” 沈明生一拍大腿，强行打断他，“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这样！让若雪先去你的‘雅韵轩’帮帮忙！学学规矩！见见世面！也……也正好让你们多相处相处，彼此了解！等她能独当一面了，再谈婚论嫁，岂不更稳妥？贤侄放心！工钱什么的，都好说！权当是自家孩子去历练了！我沈家分文不取！”
好家伙！
这一招以退为进，釜底抽薪，玩得溜啊！
沈明生这是被逼到墙角，急中生智了！
核心思想就一个：想立刻嫁进白家当少奶奶？没门！
先把林若雪这个“吃里扒外造反”的贱蹄子，塞进白慕雅的工作室！名义上是“学习”、“相处”、“历练”，实际上好处颇多：
拖延时间！把婚事无限期延后！
把人弄出沈家！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她再在家里兴风作浪，偷鸡摸狗，比如那支簪子！！
把烫手山芋丢给白慕雅！让他自己看看这朵“小白花”到底有几斤几两！
最绝的是——“分文不取”！显得他沈明生多大度似的！
林若雪的脸彻底白了！她万万没想到，沈明生会来这一手！去工作室“学习”？那跟当学徒丫鬟有什么区别？！她是要当少奶奶的！不是去打工的！
“父亲！我……” 林若雪急得想开口反驳。
“闭嘴！” 沈明生一声厉喝，眼神凶狠地瞪过去，“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不懂规矩！我看让你去贤侄那里学学，正合适！” 他这是把刚才受的气，全撒在林若雪头上了。
白慕雅也被沈明生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弄懵了。他看看一脸“为你们好”实则凶神恶煞的沈明生，又看看泫然欲泣、摇摇欲坠的林若雪，圣父心肠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转念一想，沈明生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若雪确实柔弱单纯，让她提前熟悉一下自己的事业，学学待人接物，将来嫁过来也能更快适应……而且，朝夕相处，岂不更美？
这么一想，白慕雅脸上的犹豫渐渐散去，反而觉得这主意不错。他温柔地看向林若雪：“若雪妹妹，沈伯父也是为你好。去‘雅韵轩’帮帮我，也能多学些东西。你放心，不会让你累着的。”
林若雪：“……” 她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她看着白慕雅那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深情款款样子，再看看沈明生那皮笑肉不笑的威胁眼神，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完了！她的少奶奶美梦，还没开始，就被迫降级成了“工作室打杂小妹”！
“好……好……” 林若雪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安排得……极好……雪儿……谢过父亲，谢过……慕雅哥哥……” 她低着头，掩饰住眼中喷薄欲出的怨毒和屈辱。
沈明生这才觉得堵在心口的那股恶气稍稍顺了一点。他强撑着笑容：“那就这么定了！贤侄啊，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让若雪过去？今天？明天？”
“明日……明日即可。” 白慕雅温声道，心情似乎还不错。
一场“逼婚大戏”，最终以沈明生割肉、林若雪梦想降级的诡异结局收场。
白慕雅带着“圆满完成任务”的轻松心情告辞了。
沈明生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对着管家老陈无力地挥挥手：“去……去账房支二十块大洋……给表小姐……置办两身体面点的衣裳……明天……送她去白少爷的‘雅韵轩’……” 那语气，跟打发瘟神似的。
林若雪失魂落魄地被丫鬟扶回了西厢房，估计回去又要砸东西泄愤。
沈烨看完了全场，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他临走前，还特意绕到我窗下，用扇子敲了敲窗棂，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傲雪妹妹，你爹这招……挺损啊。”
“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那支蓝蝴蝶……飞进别人家的笼子里了。你……不心疼？”
我放下窗帘，翻了个白眼。
心疼？心疼个锤子！
那是我的鱼饵！鱼饵懂不懂？
现在鱼饵被挂在了白慕雅那个金光闪闪且自带圣父属性的鱼钩上，放进了“雅韵轩”这个新鱼塘里。
林若雪这条“绿茶鱼”，还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呵。
她蹦跶得越欢，死得越快！
我拿起笔，蘸饱了墨，在“香雪海”新一季的设计稿上，流畅地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轮廓。
“堂哥，” 我对着窗外，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笼子里的鸟，飞得再高，也出不了笼。”
“何况……”
我笔尖一顿，在蝴蝶翅膀上，点下一个浓墨重彩的蓝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笼子的钥匙，还在我手里呢。”
想用我的东西当垫脚石？
林若雪，你就戴着它，好好在你那“金丝雀工作室”里表演吧。
等戏台搭好，观众到齐……
姐亲自给你拉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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