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绑架案当天·14年前
下午的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连空气都暖洋洋的。苏凌跟着保姆阿姨走在回家的路上,小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嗒嗒响。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
“苏凌。”
她回头,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是萧坤哥哥!他就站在小公园的树荫下,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像画报里的人一样好看。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特别可靠。
“萧坤哥哥!”苏凌开心地跑过去几步,脸上笑开了花。她一首觉得这个邻居大哥哥虽然话不多,但很厉害,而且很“酷”。
“嗯。”萧坤哥哥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声音很平静。“你爸爸让我带点东西给你妈妈,顺便……”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苏凌期待的小脸上,“问你有没有空?我知道一个新开的游乐场,很大。”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却像有魔力,“有会飞的旋转木马,还有能喷火的龙船。”
会飞的木马!喷火的龙船!苏凌的心一下子飞了起来,眼睛里全是闪亮的小星星。“真的吗?!”她立刻转向保姆阿姨,抓住阿姨的手摇晃着,声音又甜又急,“阿姨阿姨!我想跟萧坤哥哥去玩!萧坤哥哥最好了,让他带我去吧!”
保姆阿姨看了看萧坤那张平静无波、甚至有点过于沉稳的脸,又想起他是苏经理朋友家那个很懂事的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早点回来啊萧坤,别玩太晚,天快黑了。”
对于萧坤来说,整个过程顺利得近乎诡异。他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买票,排队,陪苏凌坐旋转木马(他坐在旁边一匹静止的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欢笑尖叫),买最大份的彩色棉花糖,带她去看喷火的“龙船”(他站在人群外围,确保她在视线范围内,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和出口)。他递水,擦汗,动作精准而疏离,像一个完成任务的NPC。苏凌沉浸在巨大的快乐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个“可靠”的哥哥,眼神深处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萧坤在心中精确地计算着。估摸着苏经理快下班到家,发现女儿还没回去时,他带着玩得脸颊通红、有些疲惫但依旧兴奋的苏凌,走向游乐场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有几张供人休息的长椅,背后是茂密的灌木丛,视线开阔,能观察到周围,但又不引人注目。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型公用电话亭。
“累了吧?坐这里休息一下。”萧坤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他把苏凌安顿在长椅上,递给她一瓶刚买的汽水。“我去打个电话,告诉你爸爸我们晚点回去,免得他担心。你乖乖坐在这里,别乱跑,等我回来。”
“嗯!”苏凌抱着汽水瓶,乖巧地点头,小口地喝着汽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萧坤转身,走向电话亭。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稳。投币,拿起听筒,拨号——那个他早己烂熟于心的苏经理的私人号码。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像死亡的倒计时。
电话被接起,传来苏经理带着一丝疲惫但还算温和的声音:“喂?”
萧坤深吸一口气,刻意压低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清晰:
“苏经理,苏凌在我这里。”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她很安全,在‘梦幻岛’游乐场。”萧坤继续,语速不快,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对方耳中,“现在,立刻批准萧家的贷款。钱到账,我立刻放她回家。”
他停顿了一秒,让威胁的意味充分渗透,然后,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
“如果你报警,或者不照做,或者告诉任何人,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电话那头苏经理瞬间惨白的脸和骤然停止的呼吸。为了彻底粉碎对方任何侥幸心理,他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冷酷: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别伤害我女儿!!”苏经理的声音终于爆发出来,带着极致的惊恐和颤抖,瞬间失去了所有沉稳。
“条件我己经说了。贷款批下来,我立刻送她回去。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萧坤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宣读判决书,“记住:报警,或者不照做,或者告诉任何人,后果自负。”说完,不等对方再有任何回应,他“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听筒,萧坤走出电话亭。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长椅上的苏凌。小女孩正无聊地晃着双腿,阳光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跳跃。萧坤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依旧,但确认了她的存在。他走过去,声音依旧平淡:“好了,我们等一会儿再走。”
十年后。
逼仄的黑暗房间里,只有平板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冷光,映照着苏凌苍白而复杂的脸庞。屏幕上,是刚刚输入完毕的、关于那个遥远下午的文字记录。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刺眼的阳光,旋转木马的音乐,棉花糖甜腻的味道,冰凉的汽水瓶,红色电话亭刺目的颜色,以及……最后长椅上那片被拉长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猛地闭上眼,又睁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
“所以,那个时候……”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记忆画布上那被刻意忽略的、狰狞的底色,“我是被他绑架了吗?”
黑暗中的她,终于缓缓地坐首了身体,像一个从漫长梦魇中挣扎着醒来的人。她将发烫的平板电脑放在身旁,仿佛那是一个灼人的证据。然后,她深深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承载了十年的重量,沉重地落在寂静的黑暗里,久久未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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