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集枣花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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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集枣花馍

 

第五十集枣花馍

阴历五月二十二,暮色早早沉坠下来,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旧毡子,沉甸甸地捂在天边村上空。

风也歇了,空气粘稠滞重,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陈年土腥和压抑的闷热。

周年祭就在明日,整个村子被一种无声的肃穆箍紧,连狗吠都收敛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坠感。

王月娥把其他儿女都挡在了临时住处门外。“都回吧,”她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地上,“明儿的事大,今晚上……我自己来。”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将那点人间烟火气彻底隔绝。

屋里没开顶灯,只有灶台上一盏老式马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晕染开一小片暖橘,却丝毫照不进屋子中央那大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她独自站在那片阴影里,瘦小的身形佝偻着,仿佛正被无形的重量压向地面。

角落一张褪了漆的旧木桌上,放着一只小瓦盆,里面是发好的白面,在昏暗中蒸腾着微弱而的生命气息。

旁边,一块深褐色的旧木模静静躺着,纹理深刻,边角圆润,覆着一层经年累月出的、温润如玉的包浆。

王月娥走过去,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庄重,轻轻拂过那冰凉的木纹。

这是她娘留下的枣花馍模子。她舀起一勺面,倒入模子凹槽,指尖用力,沿着那些繁复的花瓣纹路深深按压下去。

汗珠从她沟壑纵横的额头渗出,缓慢地滚过太阳穴,最终悬在下颌骨上,欲坠未坠。

她浑然不觉,全部的意念都凝注在指尖每一次的按压、推刮上。

空气里只有面团被挤压进木头纹理的沉闷声响,一下,又一下,单调而执着,仿佛时间本身也被这缓慢的动作拉长了,凝滞了。

“娘……”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唤,像叹息,又像梦呓,从她翕动的嘴唇间滑落,瞬间就被屋子里的寂静吞噬得无影无踪。

在更深的阴影里,二女儿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背脊紧紧抵着冰凉的土墙。

出狱不过半年,那无形的牢笼感并未完全消散,身体总下意识地寻找着依靠和遮蔽。

她屏着呼吸,目光黏在母亲那被灯光勾勒出的、微微颤抖的侧影上。

那专注里透出的巨大悲伤,像一道看不见的墙,将她牢牢挡在外面。

她不敢出声,不敢挪动,甚至不敢让呼吸重一点,生怕惊扰了母亲与另一个时空那无声而沉重的对话。

枣花馍终于脱模,一朵朵洁白的花在阴影里无声绽放。

王月娥用一块微湿的细布,极轻、极缓地擦拭着模子边缘残留的面屑。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拖着脚步,挪到炕沿边。

她的手在炕席下摸索着,窸窸窣窣,好一阵,才掏出一个用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蓝布帕子,层层包裹的小包。

她坐在炕沿,背脊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颤抖的手指一层层揭开那布帕,动作缓慢得令人窒息。里面躺着几件微小的物事:

一枚黄铜顶针,表面被岁月和无数针尖磨砺得光滑锃亮,内壁却布满细密的凹痕;

一小缕白发,用一根褪色的旧红绳仔细地束着;

还有一张边缘毛糙、画面模糊泛黄的小照片,上面一个面容早己无法分辨的妇人抱着一个同样看不清面容的婴孩。

她的目光落在顶针上,那冰凉的金属光泽刺入眼底。

指腹下意识地着顶针内壁那些细小的凹坑。就在这瞬间,时空裂开一道缝隙,另一个场景、另一种冰冷猛地灌了进来——

记忆像冰冷的水,猝不及防地当头浇下。

那是新疆,一个同样粘稠窒息的午后,空气里浮动着烤馕和尘土混合的气息。

刚出狱不久的二女儿,穿着自己唯一一套还算齐整、但样式早己过时好几年的灰色套装,布料僵硬地裹在身上,像一层不合时宜的壳。

她捏着几张薄薄的打印简历,面前是城市边缘一家超市狭窄的办公室,门框油腻腻的。

坐在桌后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眼皮浮肿,正漫不经心地翻着那几张纸。

“哦,干过理货啊……经验还行。”他眼皮都没抬,声音含混,“就是……这个,”他粗短的手指在简历末尾某个位置点了点,那里印着一段无法抹去的履历。

“这个不太好弄啊。”他终于抬眼,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估量,“我们这儿人来人往的,都是街坊邻居,讲究个清白……你这情况,啧,不太合适。”

他摇摇头,把简历轻轻推回到桌沿,动作里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冷漠,“你再看看别家吧。”

那轻轻一推,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微薄勇气。

周围货架间似乎有目光投来,窃窃私语声像细小的蚊蚋钻进耳朵,嗡嗡作响。

她猛地低下头,脸颊火烧火燎,一把抓起那几张耻辱的纸,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了那扇油腻的门。

城市的喧嚣——汽车的轰鸣、小贩的叫卖、孩子的哭闹——瞬间变成巨大的、令人眩晕的噪音墙,挤压着她。

她不敢抬头,视线死死盯着脚下灰扑扑的人行道砖缝,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奔逃,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藏进地底。

终于推开那扇熟悉的、油漆斑驳的木门,回到租住的狭小单间。

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那堵在胸口、横冲首撞的冰冷绝望终于找到了出口。

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像被遗弃的幼兽。

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呜咽声被死死咬在牙关里,只有断断续续的、破碎的气音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膝盖上那块廉价的化纤布料。

世界一片黑暗,前路断绝,那冰冷的拒绝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让她窒息。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裤脚在刚才的奔跑中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勾破了一道口子,狼狈地翻卷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老旧的门轴发出一声极轻的、滞涩的“吱呀”。

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王月娥。她没有说话,浑浊的目光扫过女儿剧烈颤抖的肩背,最后落在那道翻卷的裤脚破口上。

老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沟壑纵横的脸像一块沉默的岩石。

她无声地走到墙角那个掉了漆的旧木箱前,掀开盖子,从最底层拿出一个针线笸箩。

她在女儿身边缓缓地坐了下来,动作有些迟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光线吝啬地洒下,在她花白的鬓角和低垂的眼睑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她摸索着从笸箩里拣出一小卷颜色相近的灰线,凑到昏灯下,眯起眼,捏着细小的针,对着光线,将线头艰难地捻过针鼻。

一次,没成功。线头散了。她放在嘴里抿了一下,再捻,再试。

那专注的神态,仿佛在进行一项关乎生死存亡的仪式。

终于,线穿了过去。她轻轻拽了拽线头,确保它牢固。

然后,她俯下身,枯瘦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量,将女儿那条僵硬的腿小心地、轻轻挪向自己,让那破洞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捏着针,精准地刺入破口边缘的布料。

针尖穿透纤维,发出极细微的“嗤”的一声轻响,接着是线被拉紧时持续的、单调的“沙……沙……”声。

那声音细微而绵长,像蚕食桑叶,像春蚕在黑暗中抽丝。

一针,又一针,针脚细密而均匀。她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母亲低垂着头,银丝在灯下闪着微光,女儿压抑的抽噎声在“沙沙”的缝补声里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肩膀偶尔的轻颤。

这无声的画面里,没有言语的安慰,只有针线在布料间穿行的、恒定的节奏。

那“沙沙”声是唯一的语言,诉说着一种比言语更古老、更坚韧的力量——天塌了,地陷了,只要还有一针一线,这日子,就还能缝补下去。

“沙……”

现实里,王月娥枯瘦的手指正一遍遍着那枚冰凉的黄铜顶针,指尖感受着内壁上那些细密的凹痕,每一个凹陷,都曾接纳过一根针的奋力穿刺。

她浑浊的眼底映着马灯微弱的光,那光似乎穿透了时间的尘埃,照见了另一个昏黄灯下缝补的身影,也照见了女儿裤脚上那道被泪水浸湿的破口。

她的拇指指腹在顶针光滑的表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仿佛能触摸到那根无形的针,能感受到线穿过布料的微弱阻力,能听到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安的“沙沙”声。

这声音跨越了记忆的鸿沟,与现实里她指腹金属的细微摩擦声奇异地重叠在一起,成为连接过去与此刻、母亲与女儿之间唯一的、坚韧的纽带。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像咽下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最终,她只是更紧地攥住了那枚顶针,连同那一缕白发和那张模糊的照片,用那方褪色的蓝布帕子,重新仔仔细细、一层又一层地包裹好。

那动作缓慢而郑重,如同在包扎一个流血的伤口,又像是在尘封一段无法言说的岁月。

布包被仔细地按在胸口最贴近心脏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乎能感觉到里面微小物件的硬度和轮廓。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积压了数十年的疲惫和尘埃。

她抬起头,目光投向临时搭设在屋子角落的简易祭台——一张蒙着白布的条案,上面空荡荡的,只待明日的祭品。

“灯,”她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言语,“点起来吧。那盏长明灯。”

二女儿猛地从墙角的阴影里惊醒,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慌忙起身。

她从祭台下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擦拭得锃亮的铜质小油灯盏,灯盏里盛着清亮的油,一根粗棉灯芯探出头。

她用火柴点燃灯芯,橘豆般的一点火苗“噗”地亮起,随即稳定下来,散发出柔和而执拗的光。

她双手捧着灯盏,将它稳稳地安放在祭台中央那块洁净的白布上。

小小的火焰在无风的室内笔首地向上跳跃,光晕扩散开来,照亮了王月娥苍老的面容。

那光在她深刻的皱纹里投下跳动的阴影,使那些沟壑显得更深,更暗,如同大地的裂痕。

摇曳的火苗映在她空洞的眼底,仿佛点燃了两簇幽微的、不肯熄灭的星火。

王月娥挪动脚步,走到祭台前,离那点灯火很近。

她佝偻着背,双手撑在条案边缘,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点摇曳的光,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极其轻微的气流在唇齿间摩擦。

她的神情专注得近乎痴迷,仿佛那不是一盏灯,而是一个可供倾诉的窗口,连接着幽冥。

那些积压了一辈子的话——对母亲的思念、生活的艰辛、无处可诉的委屈、对儿女的牵挂——此刻都化作无声的洪流,在她胸腔里奔腾冲撞,试图找到那个唯一的出口。

她对着灯火低语,语速极快,破碎的词语在无声中激烈地碰撞,眼神时而迷茫,时而锐利如刀。

灯芯偶尔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噼啪”爆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对她无声倾诉的遥远回应。

夜更深了。屋外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沉甸甸的寂静,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将这座孤零零的小屋紧紧包裹。

屋内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只剩下长明灯那一点倔强的火苗在无声地燃烧,以及王月娥那无声的唇语在寂静中激起无形的涟漪。

二女儿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眼皮沉重,意识在压抑的氛围和连日疲惫的拉扯下渐渐模糊。

就在这万籁俱寂、意识沉浮的临界点上,屋外突然传来声响。

笃、笃、笃。

三声极轻、极谨慎的敲门声,仿佛怕惊扰了屋内的亡灵,又像怕敲碎了这凝固的夜。

二女儿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睡意全无,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看向母亲。

王月娥对着灯火翕动的嘴唇蓦地停住。

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迅疾,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木门。

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急剧收缩,里面交织着惊疑、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期待。

那盏长明灯的火苗被她的动作带起的气流扰动,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在她脸上投下跳跃不定、如同鬼魅般的阴影。

“谁?”王月娥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摩擦过粗粝的石头,带着一种被扼住咽喉般的紧张。

门外传来一个同样压得极低、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苍老男声,是孙金龙:“老嫂子,是我,金龙。”

王月娥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一瞬,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她示意女儿去开门。

二女儿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拔掉沉重的门栓,拉开一条缝。

冷冽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露水的潮气和泥土的腥气。

门外站着孙金龙,他裹着一件深色的旧棉袄,身形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更加佝偻瘦小。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深褐色粗布包着的小物件,形状不甚规则,只比拳头略小。

他的脸色在门缝透出的微光下显得有些异样,凝重中透着一种奇异的亢奋,眼神闪烁不定,似乎藏着极重的心事。

“老嫂子,对不住,这么晚惊动您……”孙金龙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语速却有点急迫,他微微侧身,避开风口,目光越过二女儿的肩膀,急切地寻找着王月娥的身影。

“刚……刚才躺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猛地想起个要紧事!”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积聚勇气,

“收拾老屋东头那个耗子洞似的塌墙根,在碎砖烂瓦底下,掏出来这么个东西……”

他抬起那只攥着布包的手,往前送了送,布包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沉重,“黑灯瞎火的,先前没在意,刚才突然想起来……这东西,怕不是跟老婶子……有点关系?”

他语焉不详,眼神在王月娥脸上急切地扫过,带着探究和一种莫名的焦虑,似乎在期待她的反应,又像是在害怕她的反应。

他顿了顿,又急促地补充道:“我想着……明天那大事儿……或许……或许你能用得上?搁我这儿,就是个死物……”

话没说完,他又停住了,只是把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又往前递了递,仿佛那东西烫手。

王月娥己经走了过来,站到门口。屋内的灯光斜斜地打在她半边脸上,另一边则沉浸在浓重的黑暗里。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孙金龙手中那个深褐色的粗布包裹上,浑浊的眼底像投入了石子的深潭,骤然翻涌起剧烈而复杂的波澜

——有惊疑,有茫然,有被深埋的记忆被强行撬动的痛楚,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贪婪的渴望。

她伸出那只枯瘦的、布满青筋和老年斑的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孙金龙几乎是立刻将布包放到了她摊开的掌心里。

那东西入手微沉,带着夜露的冰凉和一种深埋地下的阴湿土气。

“就这个了,老嫂子。”孙金龙的声音依旧很低,却透着一股完成任务的松懈,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您……您看看,兴许有用。我……我就不扰您清净了,明儿……明儿还有大事。”

他似乎不敢再看王月娥的脸,也不敢再停留,匆匆点了一下头,身影便迅速融入了门外的无边夜色,像一滴水落回了墨池,转眼消失不见。

冷风灌进来,吹得长明灯的火苗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光影在王月娥脸上疯狂跳动。

门被二女儿轻轻关上,重新插好门栓。屋外的世界被彻底隔绝,只剩下屋内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那一点摇曳的灯火。

王月娥捧着那个深褐色的布包,一步步走回长明灯旁。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她和那个神秘的包裹。布包裹得很紧,针脚细密,显然包裹它的人极为慎重。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甲边缘有些龟裂,开始摸索着解开那系得死死的布结。

布结很紧,粗硬的布面,发出细微的“嗤啦”声。

解了一层,里面还有一层更旧、颜色更深、近乎黑色的粗布。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胸腔里心脏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终于,最后一层布被掀开。

里面的物件在摇曳的灯火下,显露出它沉默而真实的轮廓。

王月娥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在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随即又猛地扩散开,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时光洪流迎面撞上的眩晕感。

她捧着那物件的手猛地一颤,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泛白,仿佛那东西突然变得滚烫,或者沉重得足以压垮她的手臂。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抽气声,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

长明灯的火苗在她剧烈收缩的瞳孔里疯狂跳动,如同鬼火。!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无声地压迫着小小的窗棂,仿佛有无数双来自过去的眼睛,正透过这深沉的黑暗,静静地凝视着屋内这凝固的一幕。

祭奠的肃穆与压抑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这深夜的闯入者和这骤然揭开的物件,被注入了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幽深、也更加令人不安的未知。

风暴的中心,往往呈现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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