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晨雾还未散尽，苏慕昭的算命摊前己围了三两个猎奇的百姓。
她垂着头，指尖捏着炭笔在帕子上划拉，发顶的木簪随着动作轻晃，在晨光里投下细碎的影子。
陈砚安缩在茶棚最里侧的木凳上，茶盏里的茉莉香混着灶上的炊烟往鼻尖钻。
他盯着苏慕昭摊角那张被风掀起又落下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神医用针，百病可消”，墨迹未干，还带着炭笔特有的涩味。
这是她昨夜在客栈里写了十遍的“诱饵”，专门等王铁柱那条“鱼”来咬。
“听说了么？街角那哑女说能引神医用针治病。”
“神医用针？莫不是江湖骗子？”
茶棚里几个挑货郎的议论声钻进陈砚安耳朵。
他捏着茶盏的指节微微发紧——苏慕昭选在西市摆摊，本就是算准了这里三教九流混杂，消息传得最快。
而王铁柱这种地痞，最爱打听“奇人异事”换钱。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太阳穴：【因果线触发：王铁柱手下将于辰时三刻抵达】。
陈砚安低头抿茶，茶盏边缘的豁口硌得嘴唇生疼。
他早该想到，苏慕昭不会平白无故摆这个摊——她在试探，试探他到底藏了多少本事，也试探背后那只“手”究竟伸得多长。
辰时三刻，西市的日头爬上老槐树顶。
陈砚安看见两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挤进人群，腰间的刀鞘蹭着裤腿发出沙沙声。
其中一个麻子脸的男人踢了踢摊前的矮凳：“小哑巴，你说的神医用针，在哪儿？”
苏慕昭抬头，眼尾微微上挑。
陈砚安隔着人群都能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那是她动了真格的信号。
她指尖在帕子上快速书写，炭笔尖几乎要戳破布料：“医不自宣，信者得见。”
麻子脸一把抢过帕子，扫了眼上面的字，突然笑出声：“装神弄鬼！老子要见真人，不然掀了你的摊——”
话音未落，苏慕昭的手突然探向他腰间。
麻子脸本能去挡，却见她从他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指尖在包口轻轻一挑。
陈砚安瞳孔骤缩——油布里露出半截带血的帕子，正是昨夜王铁柱腰间掉出来的那条。
“你……”麻子脸脸色骤变，抬手就要打人。
苏慕昭却先一步退开，从竹篮里摸出张黄符拍在他掌心。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雷纹，边缘还沾着没擦净的炭灰。
她又指了指符纸背面——那里用淡墨画着朵极小的梅花，不凑近根本看不见。
“拿这个去城南破庙，自然有人接你。”她在帕子上写完，突然用力攥住麻子脸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记得，只能你一个人去。”
麻子脸被她眼里的狠劲骇得缩了缩脖子，攥着符纸挤开人群跑了。
陈砚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苏慕昭这步棋走得险——她故意暴露发现血帕的事，逼王铁柱的手下急着去通风报信，又用假符当追踪器。
那朵梅花……应该是用她调的显影粉画的，遇热就会变色。
次日清晨，陈砚安蹲在张德贵药铺后院的青石板上。
系统奖励的灵嗅草在他掌心泛着幽绿的光，草叶尖微微颤动，指向墙角那堆未烧尽的纸灰。
他用银针拨了拨灰烬，一片焦黑的符纸残片突然露出来——虽然边角被烧得卷曲，但背面那朵梅花的轮廓还在，只是颜色从淡墨变成了暗红。
“有人想破解符文。”陈砚安低声自语。
他记得苏慕昭说过，显影粉遇热会变红，这说明拿符的人不仅烧了符，还特意用文火烤过，想逼出隐藏的信息。
能想到这一步的，绝不是王铁柱那种粗人。
“砚安？”
身后突然响起苏慕昭的声音。
陈砚安转身，见她抱着个药篓站在院门口，发间别了朵小白花——这是他们约好的“安全信号”。
他指了指地上的灰烬：“符纸被烧过，对方在找线索。”
苏慕昭的手指在药篓边缘敲了三下——两短一长，是“今夜行动”的暗号。
陈砚安喉结动了动，想说危险，却见她己经转身离开，药篓里的药材随着步伐沙沙作响。
月上柳梢头时，张德贵府邸的朱漆大门上了栓。
苏慕昭贴着墙根往后院挪，鞋底蹭过青石板的声音比心跳还轻。
她记得白天踩点时，后院西北角有个狗洞，刚好能钻进去。
可刚摸到洞边，院角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是风？
还是有人？
“什么人！”
守卫的大喝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苏慕昭本能往旁边躲，却撞翻了墙角的瓦罐。
瓷片碎裂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她看见两个举着火把的守卫从廊下冲过来，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糟了。”她咬着唇往后退，后背贴上冰冷的砖墙。
这时候要是被抓住，别说找证据，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突然，一阵刺鼻的药粉味扑面而来。
守卫们咳嗽着捂住口鼻，火把“啪嗒”掉在地上。
苏慕昭借着烟雾看清来人——陈砚安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个空纸包，正是系统奖励的止血粉。
他冲她喊：“往狗洞跑！我断后！”
苏慕昭没犹豫，弯腰钻进狗洞。
背后传来守卫的叫骂和陈砚安故意弄出的脚步声，她爬出洞口时，衣角己经被墙灰蹭得发脏，可心里却像揣了团火——原来他真的会来。
两人逃回客栈时，窗台上的夜灯还亮着。
苏慕昭反手锁上门，借着灯光看见陈砚安的衣袖被划了道口子，露出下面渗血的伤口。
她忙翻出药箱，却被他拦住。
“我没事。”陈砚安扯下腰间的旧荷包，里面躺着那片焦黑的符纸残片，“你涂的显影粉，对方烤过。”
苏慕昭的手指在帕子上写得飞快：“你到底是谁？”
墨迹在帕子上晕开，像团化不开的雾。
陈砚安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眼底有星子在晃，是期待，也是警惕。
他沉默良久，喉咙发紧：“我不是神仙，也不是玄师。我只是……一个想活下来的人。”
苏慕昭的手顿了顿。
她抬起眼，看见他鬓角的碎发被汗浸湿，眼底的疲惫不似作伪。
最后，她在帕子上写下：“那我们目标一致。”
深夜，两人坐在窗前整理线索。
苏慕昭的炭笔在纸上画出张德贵药铺的布局，又圈出后院的灰烬堆。
陈砚安指着那个圈：“能想到烤符纸的，应该是懂玄术的人。张德贵表面是药商，可他的账本里，上个月进了三车朱砂——普通药铺用不了这么多。”
苏慕昭的笔尖突然停住。
她抬头望向窗外，远处寺庙的钟声正随着夜风飘来，一下，两下，像在敲打着什么。
陈砚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然听见窗外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是飞鸽？
他拉开窗，一片带着青岚宗云纹的信笺飘了进来。
陈砚安捏着信笺，上面只有西个字：“明日，归宗。”
苏慕昭凑过来看，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陈砚安把信笺塞进袖中，望着远处渐起的薄雾，轻声道：“该来的，终究要来。”
钟声还在响。
这一次，陈砚安听出了不同——那声音里藏着些沉郁的震颤，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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