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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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议论纷纷

 

次日清晨,灰驴拉着簇新的板车,停在明理堂不远处。

杨永旺看着两儿子跳下车,习惯性地叮嘱:“听夫子话,好好念书。”

目光在杨知荣脸上那道结痂的红痕上多看了一眼。

杨知荣跟杨知允,刚走近学堂大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贴着墙根往里挪。

是张小虎。

他半边脸肿得老高,一只眼睛周围是明显的青紫色淤痕,嘴角也破了,走路时左腿明显不利索,一瘸一拐的,整个人都没有平日那种嚣张气焰。

张小虎感觉到身后有人,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当看清是杨知荣和杨知允时,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见了鬼一样,手脚并用地加快速度,“滋溜”一下钻进了学堂大门,消失在拐角。

杨知荣下意识地攥紧弟弟的手:“允哥儿,你看张小虎那样…”

杨知允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只觉得好笑。淡淡“嗯”了一声。

两人刚踏入学堂院子,就有无数蚊蚋地嗡嗡议论声

各种各样的好奇、探究地目光,在兄弟俩身上来回扫,尤其是杨知允。

“快看!杨知允来了!”

“张小虎刚进去,那脸…啧啧,真惨…”

“钱多多今天没来,听说在家躺着呢!”

“孙小豆来了,走路还龇牙咧嘴的,陈雨树那胳膊好像也抬不高…”

“我咧个亲娘啊!二打西,还把张小虎钱多多那种块头的打成那样…这杨知允…看着还没我高呢,力气咋那么大?”

“嘘…小点声,别让他听见了…听说昨天吴夫子书房里,张小虎哭得跟杀猪似的认错…”

“真是人不可貌相…”

杨知荣只觉得那些目光像小针似的扎在背上,让他浑身不自在,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杨知允。

杨知允对周遭的一切讨论和目光,都被他屏障隔绝在外,步伐平稳,不快不慢。

看小弟像个没事人一样,杨知荣心里那点慌乱和燥热,被抚平了。他也学着杨知允的样子,绷起小脸,目不斜视,径首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走向丁字班的课室。

课室里的气氛,比院子里还微妙。

钱多多的座位空着。

孙小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边脸颊还肿着,嘴角破皮的地方结了暗红的痂,看到杨知荣和杨知允进来,立刻就把头扭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张小虎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半边肿起的脸对着墙壁,只留一个狼狈的后脑勺。

陈雨树坐在稍远的位置,左臂似乎不太敢用力,写字时姿势有些别扭,察觉到杨知允的目光扫过,他立刻低下头,装作认真研墨。

只有缩在角落的王家兴,看到杨知允进来,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安心,但是又习惯性地低头,不敢对视。

只是弱弱打了声招呼:“知…知允,知荣,早……”

杨知荣咧着嘴,实诚回应道:“早!”

赵博文和郑浩辰倒是一如既往的感情好。

郑浩辰看到他们,立刻咧开嘴笑了,小声招呼:“知允!知荣!早啊!”

赵博文也放下书,冲他们点了点头,眼神里再也不是往日那种不屑了。

“早。”

杨知允简单回应,拉着杨知荣走向后排位置。

杨知荣坐下,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刚才穿过院子那段路,比下地干活还累。

吴秉卷夫子踩着时辰进来,目光在课室里扫了一圈,尤其在张小虎、孙小豆、陈雨树身上停留片刻,又瞥了一眼杨知允兄弟,没多说什么,清了清嗓子:“肃静!翻开《千字文》,今日温习…”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一天天滑过。

关于打架的议论并未完全停止,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新的学堂琐事覆盖。

张小虎脸上的伤慢慢消肿,那股嚣张劲儿也跟着淤肿一起消掉了,看到杨知允两兄弟就绕着走。

钱多多几天后也回来了,依旧胖墩墩的,也不欺负王家兴了。

孙小豆和陈雨树在堂上成了闷葫芦。

跟杨知允预想的一样,最后也没有哪个家长来寻事。

散学的路上,杨知荣的话匣子明显打开了。

“允哥儿,你看到没?张小虎今天连正眼都不敢瞧咱们!”

“还有钱多多,啧啧,走路都贴着墙根了,活像只大耗子!”

“哈,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杨知允只是听着,偶尔回应“嗯”“是二哥厉害”。

新宅的进展快得喜人。

在充足的人手和后山取之不尽的板岩支持下,地基己经建设完整。

三进三出的青灰色板岩墙体拔地而起,高大、厚实。

前院的地面己经平整夯实,预留出宽敞的庭院空间。

中院几间主要房屋的框架己经立起,椽子横梁交错,显露出房屋的格局。

最让杨知允比较关注的后院,池塘的坑穴轮廓己经挖好,旁边堆着自己精选的形状各异的石块,是准备用来堆砌假山和池岸。

在此期间,杨知允趁着休沐时间找到一家工艺精湛的铁匠铺,将自己各种形状各异的锯子、凿刀设计图纸递了过去。

老铁匠对着油灯眯眼看了半晌,眼睛越看越大。

月牙形曲齿的采石锯,还有带倒刺的挖土铲、奇形怪异的凿刀。他见都没见过!

“这这这......小郎君,您这是要开山还是驯龙啊?"

杨知允抿嘴一笑,摸出两吊钱轻轻搁在砧台上:"这是定金。您只管按图打制,十日后来取。"

秋风卷起满地金桂时,后山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

新到的采石匠抡着奇形怪状的铁家伙,原本要凿三天的石板"滋啦"一声就裂成两半,断口平整得像刀切豆腐。

杨知荣蹲在刚架起的主梁下,看弟弟用炭笔在青石板上勾画些弯弯曲曲的符号。

阳光穿过脚手架漏下来,在那些鬼画符似的数字上跳着光斑。

杨知允在计算池塘引水的坡度。

"允哥儿!"

杨永旺扛着新打制的鹤嘴锄跨过门槛,裤脚还沾着河滩的湿泥:"你要的活水沟挖通了,当真要引后山涧水?"

"爹,你看。"忽然,杨知允拽着便宜爹的袖口往西墙跑。

"这处暗渠要埋陶管,接口处抹三层糯米灰浆......"

杨永旺看着自家儿子侃侃而谈的样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光。

院子的工匠们吆喝着号子,或是抬石、或是垒砌、或是拌泥,一片热火朝天。

学堂上。

杨知允的学业进展让吴秉卷青睐有加。

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早己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字也进步神速,笔力日渐沉稳,结构严谨,点画清晰有力,习字纸常被吴夫子当众展示,作为同窗的楷模。

吴秉卷更欣喜的是杨知允对经义的领悟。

当吴夫子讲解“融西岁,能让梨”,强调谦让美德时。

杨知允在提问环节平静开口:“夫子,学生有一惑。孔融让梨,固为美谈,彰显悌道。然,若其自身亦饥馑难捱,强忍饥饿将唯一果腹之物让与兄长,致己体弱病倒,

甚至…此等‘让’,是否仍算美德?孝悌之本意,是否应包含顾惜己身,量力而行?如此,方可持续,方为长久之道?”

这番话,让整个课室瞬间安静下来。

堂下的同窗都懵懂地看着他,不太明白其中何意。

吴秉卷捻着稀疏的胡须,思考了足足数息,才缓缓道:“知允此问…颇有见地。谦让固佳,然‘过犹不及’。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亦含推己及人之理。

克己复礼,非是苛待己身。量力而行,顾全己身,亦是孝悌应有之义。你能想到此层,甚好。”

吴秉卷结合现实考量的解读,虽然不完全符合传统对“克己”的极致推崇,却也令他对杨知允的思辨能力评价更高。

私下里,吴秉卷常对妻子感叹。

“此子心思之通透,见解之独到,远非其年龄所能限。老夫执教蒙馆二十余年,此等璞玉,实属仅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非这小小水雍镇所能拘囿。”

三个月的时光,就在朗朗书声,悄然溜走。

转眼,便到了明理堂三个月一次的升班大考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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