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快活林赌场后巷，这里是赌徒们或狂喜或绝望的必经之路。
凌云像一道幽灵，静静地贴在阴影里，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块从山神庙里捡来的、边缘锋利的石片。
他在等。
等他的猎物。
子时将近，一阵熟悉的、张狂的笑声由远及近。李威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在家丁的簇拥下，醉醺醺地走了出来。看他满面红光的样子，今晚显然是赢了不少。
“威少，您真是赌神附体啊！”
“就是，那几个外地佬，裤子都快被您赢光了！”
奉承声中，李威愈发得意，他推开怀中的女子，大着舌头道：“去，给本少爷到‘春风楼’开间上房，本少爷今晚要好好快活快活！”
两个女子娇笑着离去，家丁们也识趣地落后了几步。
机会！
就是现在！
在李威落单的一瞬间，凌云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头扑食的孤狼，身影刹那间从阴影中窜出。体内的真气被他灌注于双腿，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李威只觉一阵阴风袭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手便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握着那块锋利的石片，从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刁钻角度，闪电般划过他的喉咙！
“呃……”
李威的眼睛瞪得滚圆，眼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他想呼救，却只能发出漏气的嗬嗬声，鲜血从他的喉管喷涌而出。
他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他日日欺辱，视若猪狗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快意，没有狰狞，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首到生命最后一刻，李威才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他招惹的，根本不是一条狗，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噗通。
李威的尸体软软倒地。
“谁？！”
后面的家丁终于反应过来，怒吼着冲了上来。
凌云眼神冰寒，不退反进。他将真气附着于石片之上，身形如鬼魅般在家丁之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首指咽喉、太阳穴等要害。
他的招式没有任何章法，却招招致命，全是在这三年里，观察野兽搏杀与街头死斗时领悟出的杀人技。
噗！噗！
又是两声闷响，两个家丁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倒下。
凌云站在三具尸体中央，胸膛微微起伏。第一次杀人带来的些许不适，很快便被复仇的冷酷所压下。他看了一眼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天真，是弱者的墓志铭。
他没有丝毫迟疑，迅速而熟练地在李威和家丁身上摸索起来，将钱袋、几瓶劣质的疗伤丹药，以及一切值钱的东西，全部收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片刻停留，再次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黑石城，己经不再是他的容身之所。他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去寻找更强的力量，去揭开那场血案背后真正的迷雾。
半月之后，青阳国，清风宗山门。
千仞绝壁之间，一座古朴而宏伟的石制山门巍然屹立。山门之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巨大的“道”字，笔锋苍劲，透着一股阅尽沧桑的古韵。
长长的石阶从山门下蜿蜒而上，没入云雾缭绕的深处，仙鹤偶尔掠过，发出清越的啼鸣，宛如仙境。
凌云站在山门下，仰望着这番景象，眼中却无半分敬畏，只有深思。
离开黑石城后，他一路向东，听闻清风宗正在招收新弟子，便赶了过来。
清风宗只是青阳国一个末流的三等宗门，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却是一个完美的庇护所和跳板。在这里，他可以接触到更系统的修行知识，获得更稳定的修炼资源，最重要的是，可以暂时隐匿自己的身份。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用药物将肤色涂抹得更加暗沉，又刻意收敛了全身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对仙门充满向往的乡下少年。
“姓名？”
“凌云。”
“年龄？”
“十六。”
“修为？”
“……无。”
负责测试的执事弟子头也不抬，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着，当听到“无”的时候，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
“把手放在这块测灵石上。”
凌云依言将手放了上去。他早己用《本我道印》的法门，将大部分真气封锁在丹田深处，只留下一丝微弱的气感。
测灵石上，亮起一道极为黯淡的白光，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资质下下品，勉强够格。”执事弟子撇了撇嘴，在名册上写下几个字，丢给他一块黑铁令牌。“拿着，去杂役处报到。”
凌云接过令牌，道了声谢，转身便要离开。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引人注目，才能更好地隐藏自己。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清脆如银铃般、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凌……凌云哥哥？”
凌云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声音……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她站在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身边，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惊喜又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
是她……苏清雪。
黑石城城主之女，他儿时唯一的玩伴。
凌家出事后，城主府也被一夜之间调离，从此再无音讯。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这张烂漫天真的笑脸。
“真的是你！凌云哥哥！”
见凌云转身，苏清雪终于确认，提着裙摆，如一只快乐的蝴蝶般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重逢的喜悦。
“我……”凌云喉咙有些发干，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那颗被仇恨与冰冷层层包裹的心，在这一刻，竟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照出了一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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