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的午后。
林晓和往常一样在工位上“摸鱼”。作为一家小型游戏工作室仅有的十来个测试员之一，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对各种新游戏进行“扫雷”——试玩，评测，找出问题反馈给开发商。
那天，王主任捏着一张崭新的游戏光盘，径首走到林晓工位前，“啪”一声拍在他手边的桌上：“小林！企鹅那边刚送来的，《重置天玑》，你负责测试。”
林晓眼皮都没抬，目光黏在屏幕上那份未完成的报告上：“主任，我手上还堆着三西个游戏的报告等着结呢，排期早满了。刘哥那边… …能匀匀吗？”
王主任脸色顿时一沉，声音透着明显的不耐烦：“刘成那儿也忙得脚不沾地！让你测就好好测，哪那么多挑拣！”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
林晓不情愿地拿起光盘，封面扑面而来的是那种千篇一律、精心计算的网游画风——华丽却空洞。这类氪金导向、让土豪在虚拟世界里碾压众生的“流水线产品”，他测得舌头都快起茧了。
“行吧。”林晓随手将光盘往显示器旁一搁，“等我弄完手头这个。”
“不行！”王主任斩钉截铁，“企鹅是大客户！催得紧，三天！就三天，测试报告必须出来！优先级最高，现在就测！”
林晓抬眼，迎上主任几乎喷火的目光，满肚子牢骚硬生生噎了回去，只能闷闷应道：“…知道了，这就装。”他认命地把光盘塞进光驱，机械地点击着安装程序。
王主任看他启动了安装，这才满意地转身，临了还不忘甩下一句：“抓点紧！时间就是金钱！加加班，三天务必拿下！反馈意见给我写得详详细细的！”
“嗯。”林晓敷衍地应着，手指泄愤似的用力砸了下回车键。
游戏安装完毕。登录界面闪过，角色诞生在一个叫“哥定村”的新手村。枯燥的刷怪、乏善可陈的剧情、味同嚼蜡的战斗系统……林晓强打着精神，味如嚼蜡地推进着流程。就在他操控角色，准备首面新手村第一个BOSS“狼王”的瞬间，屏幕猛地定格了。
“我靠！这破优化！新手村小BOSS都能卡？！”林晓忍不住爆了粗口。屏幕死寂了几秒，纹丝不动。他烦躁地敲了几下键盘，画面突然鬼畜般一跳——角色竟离奇地卡进了地图的空气墙外侧！
林晓气极反笑：“哈？这么低级的穿模BUG？这玩意儿他们自己测过吗？！”他伸手就要去按重启键，却发现墙里的狼王依然执着地对着空气龇牙低吼，仇恨值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只是攻击判定彻底失效。鬼使神差地，他试着让角色朝空气墙外挥了一刀。
噗！一个鲜红的伤害数字竟飘了出来！
“这…也行？！”林晓乐了。一场荒诞的“隔墙打怪”正式上演。仗着BUG赋予的无敌位，他硬是毫无风险地磨了两分钟，生生将狼王“耗死”在空气墙后。“BUG多如牛毛，就知道圈钱，玩家体验纯属摆设…”他摇着头，把这离谱的一幕详细录入反馈文档。
此刻的林晓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终结这折磨。他一路只做主线，无视风景，跳过剧情，地图细节过眼即忘，全程保持着“目的地——战斗——目的地——战斗”的麻木节奏。
就在这般近乎梦游的推进中，时间滑到了第三天。林晓挣扎到了第五大关“剑冢荒原”，眼前只剩下最终章。
手边的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BUG条目己经积累了几十条。持续的熬夜让他的后腰酸痛僵硬，眼皮重如灌铅。
王主任急促的脚步声再次逼近：“小林！怎么样了？报告明早九点必须发企鹅！”
林晓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劈啪作响：“悬。第六关…还没开始碰。”
王主任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三天了！还没完？！时间节点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我这几天哪天一两点走的？眼都熬红了！”林晓忍不住呛了回去，“是它流程做得太长了！”
“我不管！”王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今晚！你就是熬通宵！也必须给我测完！干完这个，放你大假！”
“天天通宵…真当我是铁打的？”林晓低声抱怨。
“不想干滚蛋！有的是人排着队进来！”王主任的呵斥像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空气里。
林晓喉咙一哽，那句冲到舌尖的“老子不干了！”被他狠狠咽了下去。几个月前咬牙买下的小房子，那每月六千多的房贷，断供后被银行收走的噩梦场景……瞬间如巨石般压上他的胸口。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钉死在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像素小人上，声音干涩发哑：“……知道了。明早九点前，一定给你。”
王主任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才踱步离开。
林晓继续在“剑冢荒原”中挣扎。疲惫感像湿透的棉被包裹着他，腰背的酸疼一波强过一波。“牛马…还真是牛马命。”他自嘲着，牙齿死死咬紧。
时间悄然滑向午夜。窗外的夏夜骤然翻脸，白日的艳阳被泼墨般的乌云取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炸雷一个接一个在低沉的云层中滚动、爆裂，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仿佛随时要碎裂。
第五关……终于打穿了。记录本上己经记录的密密麻麻的游戏测试反馈和游戏BUG问题。沉重的疲倦感像泥沼，将他彻底吞没，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用火柴棍撑开。
就在游戏进度条缓缓读取，即将进入最终关卡——第六章的瞬间——
咔嚓！ ——！！！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撕裂了墨色的天幕，几乎与视网膜捕捉到光亮的同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将整栋楼都撼动了的恐怖雷声，猛地在头顶炸开！
“嘭——！！！”
工位上的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爆出一团刺眼夺目的电火花！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屏幕瞬间化作一片死寂的漆黑！一股强烈得近乎实体的冲击力迎面撞来！林晓只觉得脑袋里仿佛被塞进了一颗点燃的炮仗，“嗡”地一声巨响，意识瞬间被扯入无底深渊，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控制地向前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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