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队选拔赛前三天，林宇的训练强度达到了顶峰。每天天不亮就去泳池，晚上回家时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苏悦则忙着纪录片的拍摄，两人只能在晚饭后短暂地碰个头，交流一天的见闻。
周三晚上，林宇照例在纺织厂空地上做最后的动作练习。苏悦坐在一旁，边看边在小本子上记笔记。
"转体时左臂再抬高五度，"她认真地说，"入水时水花还是有点大。"
林宇从垫子上爬起来，擦了把汗："我感觉己经到极限了..."
"胡说！"苏悦用笔记本轻拍他的头，"你可是要进省队的人！"
林宇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自从父亲把那副旧泳镜给他后，他训练起来更有干劲了。泳镜被他用红绳系着挂在床头，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对了，"苏悦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给你的。"
林宇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上面刻着个跳水的小人。
"我在城隍庙买的，"苏悦有些不好意思，"老板说这是开过光的，能保平安。"
林宇把徽章别在T恤上，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应该我送你礼物才对！"
"谁规定过生日一定要收礼物的？"苏悦撇撇嘴，"我高兴送就送。"
林宇挠挠头，突然灵机一动："闭上眼睛！"
苏悦狐疑地闭上眼，听见林宇跑开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可以睁眼了！"
眼前是一束野花，明显是刚从河边摘的——蒲公英、小雏菊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小花，用草茎捆在一起，有些己经蔫了。
"训练时看到的，"林宇耳朵通红，"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苏悦接过花束，轻轻碰了碰那些柔软的花瓣。夕阳的余晖透过厂房破旧的玻璃窗洒进来，给一切都镀上了金色。她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紧，只能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沉默地走回家，各自怀揣着心事。路过小卖部时，老板娘叫住他们："小宇，悦悦，有你们的信！"
那是两封一模一样的白色信封，落款是"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苏悦迫不及待地拆开，随即发出一声惊呼："林宇！徐导说我们的纪录片入围青少年国际纪录片节初选了！"
林宇也赶紧拆开自己的信，里面除了同样的好消息外，还附了张便条："林宇同学，听闻你将参加省队选拔赛，全组人员为你加油！若成功入选，这将是我们纪录片的重要素材。——徐志明"
"太棒了！"林宇高举着信纸转了个圈，"双喜临门！"
"是三喜临门，"苏悦纠正道，"今天是我生日，记得吗？"
两人笑闹着分开，约定明天放学后一起去买比赛用的泳裤。然而第二天，林宇没来上学。
"林宇请假了，"班主任李老师告诉前来询问的苏悦，"好像是发烧。"
苏悦的心一沉。选拔赛就在后天，这个时候生病...
放学铃一响，她就冲向林家。开门的林妈妈眼睛红红的，声音压得很低："三十九度二，刚吃完药睡着。"
"怎么会突然发烧？"
"昨晚训练回来就喊冷，"林妈妈忧心忡忡地说，"肯定是最近太累了..."
苏悦轻手轻脚地走进林宇的房间。平时生龙活虎的男孩此刻蜷缩在被窝里，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床头柜上摆着水杯、药瓶和那副旧泳镜。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来了，林宇微微睁开眼睛："悦...悦？"
"别说话，"苏悦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吃药了吗？"
林宇点点头，虚弱地指了指桌上的药盒："吃了...但教练说...如果明天还烧...就不能参赛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手指紧紧攥着被角。苏悦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宇，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别担心，"她故作轻松地说，"你身体素质这么好，明天肯定能好！"
林宇勉强笑了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苏悦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首到林妈妈进来催她回家。
"阿姨，"临走前，苏悦小声问，"医生怎么说？"
"说是过度疲劳加着凉，"林妈妈叹了口气，"开了特效药，但最快也要两天才能退烧..."
两天？那比赛就赶不上了！苏悦咬着嘴唇走出林家，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性。突然，她想起外婆常说的一个老方子...
晚上九点，林宇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窗户轻轻响动。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笨拙地从窗口爬进来。
"悦悦？"他嘶哑着嗓子问，"你干嘛？"
"嘘！"苏悦成功着陆，拍了拍身上的灰，"别吵醒你爸妈。"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罐："外婆的特效药，专治高烧。"
林宇艰难地坐起来，看着苏悦打开罐子。里面是一种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刺鼻的中药味。
"这...能吃？"
"外敷的！"苏悦挖出一坨，不由分说地抹在林宇脚心，"外婆说这是'引火下行'。"
药膏凉丝丝的，很快就开始发热。林宇看着苏悦专注的侧脸，突然注意到她右手腕上有几道红痕。
"你手怎么了？"
苏悦迅速把手藏到背后："没什么...翻墙时蹭的。"
她不说实话的是，为了拿到这罐药，她偷偷溜进外婆家，结果被看门狗追了半条街。但这些比起林宇的比赛，都不重要。
抹完药，苏悦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绳："伸手。"
林宇乖乖伸出左手腕。苏悦把原来的铃铛解下来，用红绳重新系好，打了个复杂的结。
"外婆教的平安结，"她认真地说，"明天千万别解开。"
林宇点点头，突然发现苏悦右手腕上也系着同样的红绳："你也..."
"双倍保险嘛。"苏悦晃了晃手腕，铃铛轻声作响，"我的是你妈妈帮忙系的。"
林宇这才注意到，苏悦的发梢还滴着水，衣服也半湿不干的。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而她就这样冒雨翻墙来给他送药...
"悦悦..."他嗓子发紧，不知该说什么好。
"别肉麻了，"苏悦做了个鬼脸，"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纪录片拍你拿冠军呢！"
她看了看窗外："我得走了，不然我妈该报警了。"走到窗边，她又回头叮嘱："记得明天早上再抹一次药，我放在床头了。"
林宇看着她灵巧地翻出窗户，消失在雨幕中。脚底的药膏持续散发着热量，奇怪的是，他确实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手腕上的红绳紧贴着皮肤，像是某种温暖的守护。
第二天清晨，林妈妈惊喜地发现儿子的烧退了大半。林宇精神好了很多，甚至喝下了一大碗粥。
"真是奇迹！"林妈妈摸着儿子的额头，"看来那药..."
她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的小陶罐，拿起来闻了闻，脸色变了："这不是...李婆婆家的祖传秘方吗？悦悦那丫头..."
林宇心虚地低下头，却看见母亲嘴角微微上扬："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听说李婆婆家的狗可凶了。"
下午，林宇的体温完全恢复正常。医生来复查时连连称奇："年轻人恢复力就是强！不过明天比赛还是得注意，别太勉强。"
林宇根本没在听，他己经开始做简单的拉伸运动了。苏悦放学后来看他，两人隔着一米远说话——林妈妈严格执行"隔离政策"，怕传染。
"狗没咬着你吧？"林宇小声问。
苏悦骄傲地展示己经结痂的伤痕："小伤！比你的跳水疤差远了。"
林爸爸下班回家，看到儿子生龙活虎的样子，明显松了口气。晚饭时，他罕见地谈起自己当年的比赛经验："最重要的不是技术，是心态。把每一跳都当作第一跳..."
林宇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饭后，他早早回房休息，为明天的比赛养精蓄锐。躺在床上，他着手腕上的红绳，想起苏悦昨晚冒雨送药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窗外，一轮满月挂在梧桐树梢。不远处的苏家，苏悦也正望着同样的月亮，手腕上的红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明天，将是重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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