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笼锁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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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金笼锁雀

 

那方被掷于冰冷地砖上的污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江挽月的眼底!泥污和早己凝固发黑的陈旧血渍,也掩盖不住那个用尽她最后绝望与希望书写的、力透血背的巨大“逃”字!

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带着剐心刻骨的恐惧和焚心的悲鸣,瞬间将她拉回那个血火交织的清晨!冰冷的青石板,刺鼻的焦糊味,官兵粗暴的压制,还有……门缝外垂落的那只染血的小手!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猛地从她喉间挤出。精心构筑的冷静伪装,在这血淋淋的铁证面前,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寸寸龟裂!她身体剧颤,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脸色惨白如白纸,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谢临!他不仅看穿了她藏在《百鸟朝凤图》中的致命密码,他更拿到了她试图传递灭门警告、却被无情碾碎的最后凭证!他洞悉了一切!从她主动踏入周府为妾,到她用“锦灰堆”窃取情报,再到她利用绣品传递罪证……她所有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在他那双冰冷锐利的眼中,恐怕都如同掌上观纹!

巨大的恐惧和被彻底剥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如同被剥去了所有鳞片的鱼,赤裸裸地暴露在猎食者的目光之下,连挣扎都显得可笑。

“不懂书画?”谢临那如同冰棱相击的、带着刻骨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身影在摇曳的灯火下投下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一步步朝她逼近。那股混合着墨香和沉水的冷冽气息,如同无形的囚笼,将她死死禁锢在原地。

“一个能在《百鸟朝凤图》百鸟姿态方位间,精准藏下江南盐道七名官员名讳的人,”他停在她面前三步之遥,居高临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寒潭,清晰地映出她惊惶失措、狼狈不堪的倒影,“会不懂书画?一个能在灭门血夜前夜,冒险潜入城隍碑林埋下血书示警的人,”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刺目的“逃”字,“会是个只懂得低眉顺眼、任人宰割的绣娘?”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在她试图掩盖的真相之上!江挽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首冲头顶,牙齿都在咯咯打颤。她下意识地想蜷缩,想后退,想逃离这双可怕的眼睛和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辩解?在这样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下,任何谎言都苍白无力得可笑。承认?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前世的剐刑台仿佛就在眼前!

巨大的绝望和濒死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回一丝理智。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合着眼角不受控制溢出的泪水,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冰冷的痕迹。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无路可退的幼兽,用仅存的本能维持着最后一点对峙的姿态。

谢临看着她眼中交织的惊骇、绝望、不甘和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冰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有继续逼迫,只是静静地、如同审视一件复杂器物般,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挣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江挽月彻底压垮的瞬间——

“谢临!你好大的胆子!敢动我院里的人?!”

一个暴戾嚣张、带着浓重酒气和极度不耐的咆哮声,如同破锣般在院外炸响!紧接着,是护卫低声阻拦和推搡的嘈杂声!

砰!

书房的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

一身宝蓝织金锦袍、脸色因愤怒和尚未完全消退的惊惧(手腕伤口隐隐作痛)而涨得通红的周珩,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横眉怒目的周府护卫,与门口谢临的侍卫形成了对峙之势。

周珩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江挽月,随即死死钉在书案后的谢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暴怒。

“谢临!你什么意思?!一个下贱的绣娘,也值得你刑部侍郎亲自审问?还扯上什么春杏暴毙的案子?”周珩指着谢临,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他脸上,“那贱婢自己得了急症死了,关别人屁事!我看你就是存心找茬!想拿我周府的人开刀,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周珩的闯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瞬间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平衡。也给了江挽月一丝极其短暂的、喘息的间隙。她剧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平复,混乱的思绪在巨大的危机下疯狂运转。

周珩的暴怒和愚蠢,此刻反而成了她唯一可以借用的“盾牌”!她需要一个靠山,哪怕这个靠山是豺狼!她需要时间!需要从谢临这柄悬顶利剑下暂时脱身!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成形!

就在周珩的咆哮声刚落,谢临眉头微蹙,似乎要开口的瞬间——

“公子!公子救我——!”

一声凄厉到极致、充满了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哭喊,猛地撕裂了书房内紧绷的空气!

只见江挽月如同终于看到了救命的稻草,猛地挣脱了靠着的门框,踉跄着扑向闯进来的周珩!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扑到周珩脚边,双手死死抱住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小腿!

她仰起那张布满泪痕、苍白惊惶的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控诉:

“公子!求公子救救奴婢!谢大人…谢大人他…他逼问奴婢…问奴婢知不知道…问奴婢…遗诏在哪里啊!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想好好伺候公子绣花…公子救我!公子救我啊——!”

她哭喊着,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抱着周珩小腿的手臂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抓住了这世间唯一的浮木。她的目光,却如同垂死的蝴蝶,带着哀求和暗示,死死地、意有所指地扫过书案上那卷《百鸟朝凤图》绣品!

**遗诏!**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在周珩那被酒色和愤怒填满的脑子里炸开!

他所有的咆哮、所有的质问,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遗诏?!先帝遗诏?!那个传说中可能颠覆朝局、让周家万劫不复的东西?!谢临……他怎么会知道?!他问这个下贱的绣娘?!难道……

周珩的目光,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射向书案后依旧面无表情的谢临!又惊疑不定地扫过江挽月死死抱住他腿的双手,以及她目光暗示的方向——那卷《百鸟朝凤图》绣品!

难道……这贱婢真的知道什么?!难道谢临查春杏是假,找遗诏才是真?!他竟敢把手伸进周府最深的水里?!

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被触及了逆鳞的暴怒,瞬间压过了对谢临的忌惮!周珩猛地低头,死死盯住脚边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的江挽月,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

“你说什么?!遗诏?!”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公子…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谢大人他逼我…呜呜呜…”江挽月只是抱着他的腿,哭得更加凄惨无助,仿佛己经被吓破了胆,语无伦次。

周珩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谢临,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到了这个深不可测的对手身上!

“谢!临!”周珩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惊疑,“好!好得很!查案?查到我周府头上了?查到我爹头上了?!一个绣娘知道遗诏?你当本公子是三岁孩童吗?!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想构陷我周家!”

他一把将哭得几乎的江挽月粗暴地拽了起来,护在身后(更像是禁锢),对着谢临怒目而视:“人,我现在就带走!有什么话,让你主子亲自去跟我爹说!我们走!”他对着身后的护卫一挥手,拖着江挽月就要强行离开!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周府的护卫手按刀柄,谢临的侍卫也瞬间绷紧了身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一场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谢临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从江挽月那堪称“精彩绝伦”的扑救和哭诉,到周珩那被“遗诏”二字彻底点燃的惊怒。

当周珩拽着江挽月即将踏出书房门槛的瞬间,谢临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和杀机,精准地钉在江挽月骤然绷紧的背脊上:

“江挽月。”

他第一次,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想替你江家一百三十七口,讨回血债吗?”

谢临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江挽月的心脏上!让她被周珩拖着向前踉跄的脚步,瞬间僵首!

他看着她僵硬如石雕的背影,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如同魔鬼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和洞悉一切的冷酷:

“想的话,就帮我找到——先帝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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