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画中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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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画中乾坤

 

巨大的疲惫和透支后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是被那宽大的圈椅“吞没”了,身体软软地陷在柔软的软垫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精神力如同被彻底抽干的枯井,带来阵阵尖锐的头痛和强烈的眩晕。喉咙深处那被药膏暂时压下的灼痛,也随着精神的松懈而重新翻涌,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烧红的炭块。

她闭上眼,试图将混乱的思绪沉入黑暗,获得片刻的喘息。然而,眼前并非宁静的黑暗,而是不断闪现的画面:阿沅死不瞑目的双眼、绣坊冲天的烈焰、书架上那个狰狞的蛇徽、谢临涂抹药膏时冰冷而精准的指尖、还有那幅刚刚修复完成的《百骏图》上,被她埋下追踪印记的几处关键位置…

尤其是那缕被滴入追踪药水的“天青古蚕丝”,那几粒融入尘土纹理的荧光矿粉,以及那个藏在阴影褶皱深处的、挑衅般的江家秘符…它们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如同悬在深渊之上的蛛丝,既连接着渺茫的希望,又随时可能断裂,将她彻底摔入万劫不复。

心神不宁,如坠雾海。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挽月的精神在疲惫与焦灼的撕扯下几乎要涣散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毫无预兆地从她灵魂深处传来!仿佛一根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

江挽月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在瞬间收缩!

是绣魂感应!

那缕被她以“引魂针”技法融入领头黑马鬃毛末端的“天青古蚕丝”,被触动了!不是追踪药水的挥发感应(那需要剧烈震动或溶剂),而是她以自身精神力为引、如同血脉相连般的绣魂感应!这感应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传递的信息也极其模糊,但方向…赫然指向城西!

鬼工坊的方向!

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来了!蛇徽的人,果然拿到了画!并且第一时间就检查了她“锦上添花”的关键位置!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股微弱的感应陡然变得清晰了一瞬!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那缕古蚕丝与她精神相连的微妙羁绊,“看”到了极其短暂的画面碎片——

一只戴着薄如蝉翼、近乎透明手套的手,正用一柄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特制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缕鬃毛末端的古蚕丝!镊子的尖端,精准地避开了丝线的主体,而是探向了丝线内部、那个被她滴入追踪药水的微小节点所在的位置!那只手稳定、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仿佛不是在触碰一幅价值连城的古画,而是在解剖一件精密的仪器!

画面一闪而逝,感应瞬间中断,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屏蔽或切断了联系。

江挽月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对方发现了!

对方不仅发现了她的“点缀”,更精准地找到了她埋藏追踪药水的最核心节点!这绝不是普通的鉴赏者!这是行家!是精通此道的顶尖高手!极有可能就是谢临口中的那个“鬼手”!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脊椎。对方既然能发现她埋下的追踪点,会不会也发现了荧光矿粉和那个江家秘符?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毁掉画?还是…将计就计?

就在她心神剧震、寒意彻骨之际——

嗡!

又是一股截然不同的感应传来!这一次,源自那匹枣红马后蹄扬起的尘土边缘!是她埋下的荧光矿粉!

感应传递的画面更加模糊,但传递的情绪却异常清晰——是审视,是探究!对方似乎并未立刻发现矿粉的异常,而是在用某种特殊的光源或方法仔细照射、观察着那片区域!感应中充满了谨慎和一丝…疑惑?

紧接着,是那匹白马脖颈阴影褶皱深处!那个微小的江家秘符所在的位置!

这一次,感应传来的不再是画面,而是一种极其冰冷、极其暴戾、带着毁灭性杀意的情绪冲击!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江挽月的精神!

“呃!” 江挽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白纸,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剧痛的头颅!这股杀意太过纯粹和强烈,绝非普通的敌意,而是带着一种被冒犯、被挑衅的狂怒!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醒,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这个秘符…被认出来了!而且,激怒了某个极其可怕的存在!

“咳咳…咳!” 喉咙的剧痛再也压制不住,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眼前阵阵发黑,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反噬的杀意撕裂!

就在这时——

密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急促的风!

谢临去而复返!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玄色的闪电,瞬间出现在书案前。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锐利如刀锋,带着尚未散去的冰冷杀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他显然听到了江挽月痛苦的咳嗽声。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目光如电般扫过蜷缩在椅子里、痛苦不堪的江挽月,又迅速扫视整个密室,确认并无外敌入侵。

江挽月咳得撕心裂肺,根本无法回答,只能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书案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画己被取走,但她指向的,是那幅画被送去的方向,是那几处被触动的位置!

谢临的眉头瞬间锁死!他立刻明白了!

几乎就在江挽月指向的同时,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密室的通风口(极其隐蔽)滑入,落地无声,正是谢临麾下最顶尖的暗卫之一,代号“影七”。

“爷!” 影七单膝跪地,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般冰冷急促,“福寿斋线报!画己交付,接货人验看后无异议。但暗桩发现,接货人离开福寿斋后并未首接返回鬼工坊,而是中途在‘听雨楼’短暂停留,将画匣交给了一个伪装成歌女的接头人!影三己跟上歌女,方向…西郊乱葬岗附近一处废弃义庄!”

影七语速极快,继续道:“另,巡城司今夜有异常调动!一队精锐换了便装,由副指挥使亲自带队,目标区域…正是漱玉轩附近三条街巷!似乎在…布控!”

信息如同惊雷,接连炸响!

画被转移!接头点在义庄!

巡城司布控漱玉轩!

谢临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万年寒冰!他猛地看向江挽月,正好对上她因剧烈咳嗽和痛苦而泛红的眼睛。那眼中除了痛苦,还有未散的惊悸和一丝…洞悉的寒意!

“你的‘画’…被碰了?” 谢临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不是疑问,是肯定!

江挽月强忍着咳意和头痛,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破碎:“鬃毛…被‘鬼手’…探了…尘土…被照了…秘符…”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的惊悸,“…激怒了…某个…可怕的东西…杀意…反噬…”

“秘符?” 谢临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眼神锐利如刀,“什么秘符?”

江挽月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咬着渗血的嘴唇。那是她江家灭门血仇的凭证,是她最后的底牌之一,绝不能轻易暴露!哪怕是对这个暂时的盟友!

谢临看着她戒备的眼神,没有追问,但眼中的寒意更甚。他迅速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画被精密检查、转移至义庄;巡城司布控漱玉轩(目标显然是江挽月,甚至可能包括他);江挽月感应到的强烈反噬杀意…

“好一个连环计!” 谢临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蛇徽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你!他们用画作饵,引你出手,埋下追踪是意料之中。他们故意触碰你埋下的‘花’,甚至可能故意‘激怒’你感应到的那个存在,就是要让你心神动摇,露出破绽!”

他踱步到窗边(密室有伪装极好的透气窗),目光仿佛穿透墙壁,看向外面被巡城司布控的街巷。

“与此同时,他们调动巡城司,明面上是搜捕绣坊血案的‘余孽’(江挽月),实则是制造紧张气氛,逼我们自乱阵脚!更可能…是在试探我的反应,试探我对你的‘保护’力度,甚至…为后续可能针对漱玉轩的行动做准备!”

他猛地转身,玄色衣袍在灯光下划出凌厉的弧线,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决断的寒光:

“他们想让我们慌?想让我们乱?想让我们在恐惧和猜忌中自投罗网?”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掌控全局的凛冽杀机,“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请君入瓮!”

“影七!”

“属下在!”

“传令!第一,影三继续盯死义庄,摸清里面所有情况,尤其是那个歌女和画的下落!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

“第二,启动‘蜂巢’!将漱玉轩附近三条街巷所有我们的人,全部转入静默!让巡城司的人…唱独角戏!”

“第三,”谢临的目光落在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重新凝聚起冰冷恨意的江挽月身上,“替夫人准备一套夜行衣。今夜…我们去义庄,‘拜会’一下那位‘鬼手’大师!”

去义庄?!

江挽月心头一震!那里显然是蛇徽精心布置的陷阱!谢临竟然要主动踏入?

谢临仿佛看穿了她的疑虑,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蛇在暗,我们在明,处处被动。唯有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节奏,才能撕开一条口子!义庄是陷阱,也是他们自以为掌控的‘主场’…但谁规定,主场…不能变成猎场?!”

他走到江挽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夫人,你的‘香饵’引来了蛇。现在,该你这位‘饵’,亲自去…收线了!还能拿得起针吗?”

收线!

面对“鬼手”,面对那可怕的反噬杀意,面对龙潭虎穴的义庄!

江挽月扶着椅背,强撑着虚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眩晕感依旧强烈,喉咙的灼痛和精神的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但谢临话语中那股破釜沉舟的决绝,以及“收线”二字背后蕴含的复仇契机,如同强心剂注入了她冰冷的心脏。

她抬起头,迎上谢临冰冷锐利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属于复仇者的火焰,在透支的灰烬中,再次顽强地、冰冷地燃烧起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对着书案上那枚跌落在一旁、寒光内蕴的“毫芒针”,极其缓慢而坚定地——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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