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容若在浓雾弥漫的清晨惊醒，电子钟幽红的早上六点整还悬浮在床头，窗外灰白混沌，梧桐树只剩模糊的剪影。
手机蓝光刺破昏暗时，她正梦见三年前画展消防通道里融化的企鹅涂鸦。
「容若，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说话...」
陌生号码的短信像刀一般刻在视网膜深处，1.7MB的语音附件显示下载中，进度条如蜗牛爬过屏幕。
她裹紧羽绒被，在被子里做了七次深呼吸，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才点开播放。
“展览馆的空调...冻得人指尖发僵。”
林璟川沙哑的声线穿刺耳膜，她左脚小趾倏然蜷缩，这个她内心深处忘不了的男人，正在复刻她写在消防栓箱的独白。
“寒流来袭那夜，你在安全出口玻璃上画企鹅，哈了一口气，在冷空气里凝成光圈。我准备好的告白被策展人撞破时，你羊绒袖口钩住我外套，蓝色纤维像星屑落在黑色呢料...”
录音里的喘息像钝刀割绳：
念到“蓝色纤维”时突然的咳嗽中断。
结尾“等初雪掩埋“这行字，被忙音斩首。
凌晨两点西十六。
时间渐渐凝固成未爆弹的倒计时。
——
下午两点二十九分，谢黎川推开门，带进咖啡与一地的冷雾。
“你像飘窗上的冰雕。”
他掸落她发梢的露珠，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起伏的声波纹，她将手机滑过去。
“是他寄来的录音。”
电流杂音再度弥漫时，谢黎川手背血管隆起如青色的古河道。
“我以为这些字句早变成废纸浆，”
她揪着沙发巾脱线的线头
“像去年清仓处理的过期展品。”
“他记得，”
谢黎川喉结滚动如困兽。
“记忆需要三年才会开始慢慢解冻。”
“会判我道德死刑吗？”
她突然攥住他沾着机油的围裙带。
“明知是断崖，心跳却跟着自由落体。”
他蹲到与飘窗齐平：
“记得高架桥下那只三脚狸花猫吗？它总想跳上24小时便利店的窗台——”
记忆里，玻璃倒映着鲜食柜的暖光，但断肢不影响它向往食物的香气。
——
下午西点五十七分， 残雾被夕阳染成鸭蛋的那种黄，暮容若在厨房煮面，水气熏着手机屏上02：46的烙印，还有林璟川在那幅画上留下的署名：122.46。
“破译密码了。”
筷子搅动汤锅里的荷包蛋。
“前两分钟对应画展当晚，我在消防通道数了122次心跳。”
谢黎川正修理漏水的龙头，扳手在镀铬管件上反着光
“撕邀请函用了多久？”
“46秒分两次：17秒撕碎鎏金卡，29秒蹲着捡碎片。”
滴水声戛然而止。他沾着水渍的手指戳向窗外。
“看那棵老梧桐——断线风筝挂着的易拉罐。”
七八只麻雀正轮番俯冲，鸟喙啄击铝罐发出嗒嗒脆响，褪色的彩绳在晚风里荡秋千。
“下次手机再震动...就当听见麻雀敲打击乐器。”
扳手轻敲水管应和出叮咚声。
暮容若把额头贴上冰冷的窗玻璃，林璟川的声波仍在耳道回荡，但更汹涌的是荷包蛋在沸汤里翻滚的咕噜声，混着麻雀啄金属的嗒嗒节奏，炖煮成黄昏的安魂曲。
——
餐桌摆着两碗番茄鸡蛋面，油星在汤面漾出虹彩。
“盐放重了。”暮容若被咸得皱眉。
谢黎川把自己那碗推过去：“被泪水腌渍过的味蕾，尝人间烟火都是咸的。”
她忽然笑出声，番茄汁溅上手机屏幕。
02：46的数字在鲜红汤渍里微微晕开，像雪地上的那朵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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