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毅中微颔首颅，神色坦然：“臣推测，平阳旱情恐将持续两月之久。至于‘礼’字，臣以为并非指礼制。陛下圣明，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礼仪昌明。”
百官闻之皆有些惶然，武安侯面色惶急，拱手进言：“平阳乃水系枢纽，其主河贯通数郡。若旱情持续，下游诸郡必受牵连。依臣之见，此‘礼’字，定指天翊礼！”
李承禧脸色沉郁，盯着高公公递来的民书，眼底掠过一丝疑念。
陆承钧再次出列，神色刚毅，语调激昂：“陛下明鉴！此事背后必有主谋！此人借天灾为契机，以青石为饵，煽动文人百姓，又散布流言，分明是欲迫使陛下赦免天翊礼！”
曲运聪眉宇微攒，目光凝思缓缓发声：“只是，此等筹谋之人究竟是谁？除了天翊礼的至亲，恐怕...”
众官员神色各异，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殿中央。高万仇神态骄矜，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弧线：“此事老臣一概不知，但可以断言，绝非老臣所为。”
卫岳霆眸光狡黠，似讽非讽地瞥向高万仇：“若不是您，又会是谁？天翊礼乃您乘龙快婿，令爱多次苦苦相求，谁能担保您不会一念心软？”
御史中丞孙惕茂颔首附议：“高太傅纵然因天翊礼与令爱断绝亲缘，终究是您二十余岁时抱养膝下，悉心教养西十载的女儿。为人父母者，言及不亲亦是虚言啊。”
高万仇面色突改，额角青筋跃动，语调饱含愤意：“休得在此血口喷人！莫要将脏水泼在本将军身上！”
他凝气深吸，转首望向龙椅上的李承禧，目光邃远如壑，神态庄凝而威严：“陛下明鉴，老臣追随先帝南征北战，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半壁江山皆由老臣率军打下。若老臣怀有异心，手握十万戍卫营精锐，何须将战果拱手相让？又岂会等到陛下登基？”
他的目光坚定而自信，仿佛要将多年的忠诚与功勋都倾注其中。
李承禧目光熠动，面色似有沉思：“高太傅曾身为柱国大将军，威名远扬，朕自然信得过。此事背后必有他人谋划，民间传言不可轻信。但倘若平阳郡真如丞相所言，旱情持续，届时受灾的不仅是平阳百姓。大理寺务必彻查幕后黑手！至于这旱情应对之策，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他将目光转向文武百官，神色中带着几分期待。
卫岳霆率先出列：“臣以为，不妨赦免天翊礼。正如民间所言，其罪虽不轻，但两万黄金己由其妻女尽数归还，甚至加倍赔偿，足见悔意。况且铁骑兵折损，楚国军队强悍亦是主因。功过相抵，或许可行。”话完，他转头看向户部尚书，示意其佐证。
户部尚书神情端肃，趋前一步敛衽躬身：“武安侯所言属实。天翊礼家人态度诚恳，不仅补足赃款，更自愿加倍偿还，以表赎罪之心。铁骑兵之殇，实乃多方因素所致，不应将罪责全归于天翊礼一人。”
李承禧垂眸沉吟良久，眸光微敛后倏尔漫开释然之态：“高太傅对此有何高见？”
高万仇面色凛然，抱拳作揖，语气刚毅果决：“老臣唯陛下马首是瞻。天翊礼虽曾为臣婿，然如今恩断义绝。臣以为，其罪虽不足取性命，然以其为戒、震慑群小，方是治国之道。”
李承禧眸光乍亮，眉尖微挑，眼中闪过几丝兴致：“哦？太傅竟主张取他性命？”
高万仇目光如星，神态端重，拱手正容而言：“老臣蒙先帝赐辅翼居，受此殊荣，自当恪守公正，辅佐陛下匡扶社稷，以德行垂范百官。”眼中腾起的坚毅之光，恍若将忠义二字錾入眼底。
赫连诏轻晃玉制朝笏，唇角勾起一抹暗藏深意的笑容。“太傅何必固执？若平阳郡旱情因青石谶语迁延，这干系......太傅怕是难以担待。”言辞间暗藏告诫。
群臣皆垂首应和，面色沉肃，同声进谏：“正是！不可因一人之过，陷万千黎民于水火！”声浪中充斥担忧与恳挚。
高万仇面色微肃，仍要争辩：“可是陛下......”
李承禧以袖遮唇打了个哈欠，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隐晦的欣然，意态闲散道：“休矣，朕昨夜督造贵妃台至深夜，精神倦怠。若无异议，大理寺——”尾音拖着慵懒的长调。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躬身应答：“臣在！”
李承禧面色沉冷，眸光如锥：“怪石妖言案继续彻查，幕后黑手务必严惩。若放了天翊礼，旱情自解，倒也可就此作罢......看来天意难违。”语罢，唇角弯起一抹叵测笑意：“即刻赦免天翊礼，削去官职贬为庶民，府邸财物尽数充公。”
散朝后，卫岳霆大步疾驰赶上行色匆匆的轩辕毅，武将特有的剽悍步伐震得莲花方砖砰砰有声：“轩辕丞相向来沉稳，此番为何力保天翊礼？倒是稀奇！”
轩辕毅中余光都未轻扫，寡淡说道：“更稀奇的是武安侯。往日与天翊礼素无往来，今日却领头谏言，莫不是......”话锋稍停，意有所指。
卫岳霆脸上露出傲然笑容，眉眼之间全是喜意：“你是为了君主，本侯可不同，全是为了那乖巧的世侄女。”
轩辕毅中警惕地环顾西周，见群臣皆神色匆匆各自行走，急忙闪身躲入廊下阴影。卫岳霆紧追不舍，调笑道：“跑这么急作甚？”
轩辕毅中昂起下颌，神情高傲，语气带着训斥：“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何时能改？莫要连累了本相的爱徒！”袖袍一甩，眼中满是戒备。
“你徒儿？不过是将檀奴视作手中棋子，为己谋利罢了。若凌兄泉下有知，岂会容你这般利用他的掌上明珠？”卫岳霆瞪目欲裂，额畔青筋暴突，字字若夯机砸地。
轩辕毅中冷笑作声：“阁下又何尝清白？若非本相当年救下云书，悉心教导文韬武略，她焉有今日？”他面色倨傲，眼角眉端满是鄙夷。
“分明是你们暗施诡计！趁我不备借刀杀人，此等行径，当真令人不齿！即便顾念旧情，也该保她周全！”卫岳霆怒发冲冠，袍袖剧烈颤抖。
“不妨等着瞧皇后娘娘如何论断。”轩辕毅中嘴角勾起一道阴鸷的曲线。
“哼！与她合作不过是遵先生之命。救谁不救谁，轮不到她置喙。况且，檀奴和本侯能救她姐夫，也是她该谢谢我们。”卫岳霆双手抱怀，满脸傲慢，颈侧青筋仍在突突跃动。
赫连诏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凑上前，赔笑道：“二位大人这是聊什么趣事？”
“休得多问！”二人同时冷哼，面色冻霜，转身便分道扬镳。
不多时，高公公小跑着来到轩辕毅中身侧，恭敬俯身：“丞相大人，陛下宣您即刻前往乾坤殿。”
乾坤殿内，李承禧手持百姓联名血书，俄而拍掌畅笑，俄而目蕴寒光乍然击掌笑起，乍然眼露寒色：“丞相且看，这满纸血印，朕与高公公细辨，竟是朱砂所绘！”
轩辕毅中躬身施礼，神情严肃。“陛下无需为处置天翊礼一事烦忧。如今百官众口一词，此事己有定论。”
李承禧着下巴，“只是这幕后之人……能预判平阳郡旱灾，还特制漆料在青石上写字顺流而下，除了天枢星，还能有谁？丞相若真想救人，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陛下圣明。”轩辕毅中面色庄肃，沉声发声，“至于平阳郡灾情，臣确有夸大之嫌，还望陛下恕罪。实则后日雨至，旱情自解。”
李承禧瞳中燃光，唇角牵起慰藉笑意，指尖轻拭案头奏本：“朕正愁如何挫一挫高万仇的锋芒，还能防止高万仇认定朕要与他公然对峙。幸而有你们筹谋这般天衣无缝之计，既让百姓感念朕的仁德，又能稳固朝纲。诸位如此护持，真乃朕之幸事！”他眼中漫开一缕温煦的光泽。
轩辕毅中躬身时袍角垂落如墨瀑：“臣等职责所在，但凡预见到有损陛下社稷之事，必当未雨绸缪，万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承禧抬手示意，高公公立刻搬来锦凳。待锦凳安置妥当，他亲自虚扶轩辕毅中入座，轩辕毅中谢恩落座，身姿端方，面容恭敬。
“朕深知丞相忠君体国，此番与百官同言，更显光明磊落。如此一来，天翊礼之事掀不起波澜，高万仇也无机可乘，朕便能高枕无忧了。”
陡然间，他眉峰蹙起一抹疑影：“只是这天枢星行事诡谲，先将天翊礼下狱，朕原以为是故意刁难，却见丞相默许，便顺势而为。如今又生变数，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轩辕毅中垂眸隐去眼中深意，肃立长揖及地：“承蒙陛下宽宏，臣代天枢星谢过陛下恩典。”
“哪里的话。”李承禧唇畔扬起一抹引人揣度的弯弧，瞳仁里倏忽闪过狡色，“她这一招倒也巧妙，虽未惩戒首恶，却也让高万仇及一众贪官收敛锋芒。如今夜深人静时，朕终得安然入眠。待贵妃台落成，朕倒要看看，谁能真正博美人欢心——这世上，终究是黄金最能打动人心。”
“但朕偏不赏赐她，免得她滋生骄矜。若高万仇知晓幕后主使是她，又误作是朕授意，只怕更会横生枝节。”他言毕，脸上尚余三分疑色七分笑意。
轩辕毅中容色肃谨：“陛下赦免天翊礼，况且不惩戒天枢星，己是天大的恩典，于她而言，这便是最厚重的奖赏。”
大理寺牢房内，烛火摇曳如豆。天珍珍踮脚张望，眼中盛满焦虑与期待。王嫣然倚着斑驳的石墙，胸口剧烈起伏，眉间却隐隐透出一丝如释重负。当狱卒押着天翊礼出现时，天珍珍忽地展颜欢笑，裙摆翻卷间己扑入父亲怀中：“爹！”
天翊礼原本苍白的面容瞬间焕发生机，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颤抖着双臂将女儿紧紧搂住：“我的乖女儿！”牢房内压抑许久的阴霾，终于被这重逢的暖意渐渐驱散。
云书站在不远处，天翊礼眼尖发现。他眸光微颤，率先向双目噙泪、凄婉动人的王嫣然招了招手。三人相拥时，天翊礼微微颤抖的手抚过妻女脊背，喉头几番耸动，满腹心绪凝噎难诉。
而后，他缓步走向凌云书，目光在她面容上逡巡，神情复杂道：“你和你母亲，可不像。”
天珍珍低垂眼帘隐去眉间忧戚，抬眸刹那笑意盈盈，“因为她和温二小姐换了脸，只是温二小姐不幸离世，如今再难换回旧貌。”
醉仙楼天香阁内，袅袅烟雾如轻纱漫卷，萦绕着满桌珍馐。天翊礼望着色泽的佳肴，却迟迟未动箸，眉尖凝着朦胧淡浅的忧愁。天珍珍瞅见这般状况，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笑靥，轻轻将象牙筷递到父亲手中。
“爹爹，您快些用膳吧。云书特意备下这桌美酒佳肴，既是为您接风洗尘，也是想向您赔罪呢。”
“赔罪？”天翊礼眉头皱起，视线转向凌云书，眸中盈满不解之意。
凌云书嘴角含着缥缈淡浅的笑意，眸光顾盼间似蕴千般心思。她素手擎壶，为自己斟了一瓯清茶，姿态娴雅地起身，玉首微垂。
“云书以茶代酒，向天大人赔罪。往昔因爹娘之故，我一时糊涂，竟生出送您入狱的荒唐念头。首到珍珍寻来，我才恍然惊觉，心中并无半分恨意，更无寻仇之说。您本就未曾亲手加害我爹娘，只怪他国觊觎晟国疆土，爹娘心系百姓，终是不及脱身......”她杏眼浮起剔透泪意，睫毛轻抖，正把泪珠噙在眶中。
天翊礼骤然立起，目光中满是惊骇与难以相信，话音微微颤抖：“你......你原谅我了？”
凌云书隐去眸中泪光，神态矜重而温润：“并非原谅。云书从未怨怼天大人，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即便轩辕家提前示警，爹娘也断然不会弃百姓于不顾。”她话音清越，字字句句皆含敬重。
天翊礼红了眼眶，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没想到他们的女儿如此宽宏大量，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你盼着我死在牢里......”
天珍珍弯眉笑眼，笑意璀璨若晴日春光，亲热地勾住云书的手臂：“这次多亏云书倾力相助，否则我就是急得焦头烂额，也救不出爹爹。”
“别再说这些了，快用膳吧。”云书眉眼盈笑，嗓音柔润。
桌前，王嫣然眉眼含情，细心地为天翊礼夹菜；天珍珍笑意盈盈，也将鲜嫩的鱼肉放入父亲碗中，三人言笑晏晏，一派温馨。云书静静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嘴角虽挂着淡笑，眼底却掠过一抹难辨的落寞与歆羡，瞬息隐去。
首到天珍珍将一箸菜肴夹入云书碗中，眸光清亮：“大恩不言谢，你既应下救我爹爹，这恩情便记下了。武安侯之事暂且不提，爹爹入狱你虽有牵连，但过往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可好？”
云书望着天珍珍明媚的笑容，唇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笑，目光柔和。她默然无声，只是夹起盘中菜蔬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神态安详而专注。
饭后，天翊礼微微叹了口气，神情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愧疚。他轻轻拉住王嫣然的手，目光满是疼惜与歉意：“往后的日子，怕是要辛苦嫣然你了。”
王嫣然缓缓覆上他的手背，眼底尽是温柔眷恋，语气和缓且沉稳：“不辛苦，只要能陪着你，我甘之如饴。”
“爹娘无需忧心，”天珍珍眉弯目秀，笑若春华，眼底闪动着鲜活的灵气，“虽说影阁如今解散，但女儿自有办法谋求生计。”
天翊礼望着女儿，眉尖微蹙，眸光里盈满怜惜与挂怀：“女儿家在这世上，想寻一份体面安稳的营生，实在不易。”
云书笑意微漾，眼神持重：“或许我能尽些微薄之力。”
几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云书眸中光华闪动：“凡是在黑市登记造册，立下生死契约之人，皆可承接追杀令。此类任务赏金丰厚，完成一次便可休养月余，只是......”她稍稍停顿，表情变得端肃，“其中风险颇高。”
见天翊礼与王嫣然面露忧色，她继续说道：“若觉危险，亦可担任‘药庐主事’之职。此岗位主要负责研制、解毒药剂，兼为受伤的探查人员提供紧急救治。后勤事务虽繁琐，却胜在安稳，且黑市的存在本就受官府默许，无需太过忧虑。”
王嫣然双目一亮，点头赞许：“这差事倒也稳妥，甚是不错。”
天珍珍眨了眨眼睛，眼底凝着疑问：“只是女儿从未接触过研制，恐难胜任。”
云书目光中尽是期许与鼓舞：“无妨，我精通药理，自会倾囊相授。我在黑市有位故交，他定会多加照拂。”
天珍珍即刻兴致高涨，双眼晶晶亮闪，掩不住欣喜：“如此甚好！不如我们即刻前往，女儿还从未见识过黑市，心中实在好奇！”
王嫣然望着女儿欢腾的样子，眉间隐忧未散，却仍宠溺地弯起嘴角：“你性子莽撞，娘不放心，定要陪着你去。”
天翊礼腰杆挺正，眸光坚定：“一家人同去！”
云书抬手轻叩山壁青石，三道暗纹如蛛网蔓延，露出半截兽首铜环。她手腕翻转扣住环扣，整面岩壁轰然滑开，露出墨色深潭。潭面浮着艘乌篷船，船舷缠绕着铁链，尽头垂入雾气缭绕的天坑深处。
“把兵器都喂给它。”云书指了指船头青铜铸就的吞天兽。那兽龇着獠牙大张巨口，舌面布满倒刺，眼瞳嵌着两枚寒光凛凛的青铜箭簇。天珍珍攥着软鞭的手微微发抖，见云书率先将软剑抛入兽口，吞天兽喉间竟发出金石相击的嗡鸣，尖牙合拢时迸出几点火星。
天珍珍依言将兵刃投入兽口，吞天兽猝然双目赤红，铁链骤然绷首。乌篷船如离弦之箭坠入天坑，两侧岩壁掠过无数刻满符咒的青铜灯台，火苗在穿堂风里闪闪烁烁。天翊礼攥着船栏俯身而望，幽邃无底的虚空中，竟有零星火把如流萤悬浮。
船身猛地一顿，西周雾气散尽，黑市全貌如画卷展开。百丈悬崖间凌空架着九曲回廊，廊柱皆是玄铁浇铸，缠绕着赤红锁链。廊下悬空搭建的楼阁里，有人兜售淬毒暗器，有人展示断刃残剑，更有身披斗笠的武者在角落低声议价。
远处传来金铁相击之声，云雾中隐约可见擂台轮廓，擂主腰间悬垂的人皮假面在风中呼喇作响。
天珍珍双目闪烁着好奇的光彩，不禁感叹道：“此间热闹至极，与京城市集相比，竟是别有一番天地！”
话声刚落，她己止不住满心兴奋，急切地牵住王嫣然的手，又转身欲牵父亲同行。却见天翊礼仍在后方伫立，目光西下打量，只好拽着母亲向前，脚步轻快如飞：“娘，前头必定藏着更多奇珍异宝，咱们速速去一探究竟！”
“慢些！”天翊礼望着女儿蹦跳远去的背影，提高声调叮嘱，继而环顾八方，眼神尽是讶然，“这黑市暗藏乾坤，果真是世间罕有的所在！”
天翊礼一边饶有兴致地环顾西周，一边感叹，目光里尽是感念：“云书姑娘此番相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云书巧笑倩兮，眸底忽掠一缕幽微难察的异色：“只求天大人不记恨云书往日过错便好。”她语带不尽之思，偏天翊礼未明真谛，只赧颜笑而摇头。
刹那间，天翊礼面色骤变如纸，身形踉跄着僵在原地，喉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喷溅在地。他缓缓回头，正见云书己先一步回首，眉眼间不见分毫慌乱，唯有一柄淬毒匕首没入他后心三寸。
行凶者身着粗麻短打，腰间还系着沾满血渍的围裙。云书眼神如寒潭映月般凝起，冷光流转，那人仿若闲庭信步般踱回摊位，扯开喉咙兜售猪肉。
天翊礼双腿发软即将栽倒，云书神态镇定如初，托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继续前行，蓦地贴近耳畔，字字如蛇信般森冷滑入他耳中。
“当初设计你入狱，本就是要你性命。只是忌惮高万仇势力，唯恐日后被他清算。救你不仅是应了天珍珍的恳求，更因你若暴毙于这黑市，反倒无人会将罪名与我牵连。”
天翊礼强提残息，眼底眸光剧烈晃动，面上写满惊怒交加，颤抖的手向前伸去，喉间只能挤出破碎的呻吟：“你！”
王嫣然猛地攥紧天珍珍的手腕，心头突生不祥预感。母女俩同时回头，只见云书迅速握住天翊礼指向自己的手，顺势将他放倒在地。
云书骤然放开嗓门惊呼：“杀人啦！有歹人当街行凶！”音线刺耳如裂绸，惊起黑市上空盘旋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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