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簪情狱怨帝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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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簪情狱怨帝王狂

 

入目之处,整条街道恍若时光匣——褪色的春节宫灯与崭新的元宵灯谜交相辉映,绣着艾草的端午香囊垂落着玉兔灯的银穗。青石路上洒落细碎灯影,两侧摊铺飘来糖画的甜香与艾草的清苦。处处皆是精心布置的民俗景致。

街边货郎摇着彩绘拨浪鼓,竹筐里的糖人泛着琥珀光泽;杂耍艺人抛接的铁环叮当作响,引得孩童嬉笑追逐。

往来行人皆着锦绣襦裙,广袖翻飞间环佩轻响,有人执扇停步,唇角微扬;有人软语相逗,引得韦憬展颜。阵阵欢笑声清脆悦耳,恰似玉盘落珠。

街角茶楼飘出袅袅茶香,说书人的惊堂木与琵琶弦音此起彼伏,将整条街浸染得热闹而鲜活。

云书亲自披挂狮头,身姿矫健地腾挪跳跃。锣鼓声中,灵动的狮影翻飞腾跃,韦憬扬脸开怀,眉梢眼角尽染笑意,恰似月牙初悬。

莫时远远缀在身后,目光在欢闹的二人之间游移,却在瞥见云书每次舞动时僵硬的肩线、微微发颤的动作后,神色骤紧——分明是牵动了伤口。

待舞狮结束,云书踉跄着躲入巷角,卸下沉重狮头时,冷汗己浸透额发,肩头的布料赫然洇出大片血渍。莫时见状,眼眶瞬间泛红,疾步上前哽咽道:“姐姐何苦如此拼命?即便今日讨得她欢心,他日她忘了恩情,岂不是白费心血!”

云书唯有扯动唇角,漾起一抹苍白笑意,纤指缓缓抚过浸透血渍的衣襟:“不妨事,换身衣裳便好。”转身时,目光扫过腰间悬挂的金疮药瓶,眼底倏忽掠过一抹沉思之色。

夜幕垂落,云书手持铁勺奋力击向熔炉,刹那间万千星火腾空,如银河倾泻。韦憬望着漫天流火,眸光璀璨如星,连连拍手称妙,赞叹声与飞溅的铁花一同在夜色中绽放。

但见云书轻托铁网,炭火入内瞬间,她旋身扬臂,万千星火如骤雨倾泻,映得夜色恍若白昼。她腾挪辗转间身姿灵动似惊鸿,飒爽之姿与温婉气韵相融相生,看得韦憬击掌喝彩、心驰神往,唇角笑意再难掩。

待她兴致稍歇,云书方试探着开口:“昔日西域进贡的三瓶金疮圣药,如今不知都落于何人之手?”

韦憬托腮思索片刻,眸光清澈:“我那瓶早己赠予你防身。另有一瓶赐予皇后,余下一瓶,陛下唯恐皇后见了生妒,迁怒于我,故而表面宣称要自留,实则暗中将此物赠予了我。只是后来……”她身形微顿,眼底漫开困惑的涟漪,“那瓶药竟不翼而飞,我寻遍各处也不见踪影。”

云书自袖中取出两瓶药,韦憬见状瞳孔骤缩,面露惊喜之色:“这……这两瓶怎会在你手中?”

“你赠予我的那瓶己用去小半,”云书轻轻旋开瓶盖,“这一瓶却是全新未启。”

韦憬伸手接过新瓶,眼神专注打量,指尖反复描摹着瓶身精巧的纹路:“这瓶我确未曾用过,一首妥善收藏。宫中太平,原也用不上这药。哪像你……”她倏然抬眼,眼神含情又带几分嗔意,“总爱将自己置于险地。”

云书垂眸思忖晏衡赠药之举,“此药既出自他手,定是你身边早有武安侯的眼线,方能轻易取走本应锁在箱中的物件。”

“这物什我前日刚用鎏金铜锁封于檀木匣内,本想待上元后赠予你,怎会在你这里?”话音未尽,她眼底浮出不解的霜色。

“是武安侯差人送来的。”云书声线沉稳悠长,见韦憬受惊般睁大的眼眸,“莫非武安侯己在我身侧布下暗桩?”

云书柔声开解,“你且按捺住心绪,平日里留意那些举止有异之人,但切不可露出端倪。待寻得确凿证据,我自会为你清理这宫中隐患。”

韦憬的眼眶转瞬便红透,似浸了晨露的海棠,环住云书脖颈,将头埋入她肩窝:“这些年幽居深宫,唯有你费尽心思,以西季节庆为引,为我筑起这般如梦似幻的盛景。这份情谊,我...”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温热的泪意渗进云书衣襟。

云书素手轻覆她背脊,缓缓,眉眼弯成一泓春水:“说这些,倒显得生分了。能博你展颜,便是我最欢喜的事。”

待韦憬情绪稍缓,云书才取出那个雕满缠枝莲纹的檀木匣。

随着盒盖轻启,一支鎏金牡丹簪跃入眼帘。九片赤金花瓣层叠如霞,边缘金丝蜿蜒似流火,鸽血红宝石嵌于其间,在宫灯映照下流转着琥珀光晕,恍若初绽的牡丹沾着晨露,又被晚霞浸染。

十二颗东珠簇拥着中央的南海夜明珠,柔和的光晕将周围珍珠映得温润如玉。翡翠雕就的叶片间,碎钻如凝霜缀于叶脉,花托下三串金丝流苏摇曳生姿。

赤金累丝花坠串联着蜜蜡、珊瑚与碧玺,末端的明黄同心结下,两枚刻着“夭夭”二字的和田玉牌轻轻相触,发出清越声响。

韦憬凝视着这支极尽华美的牡丹簪,皓齿轻啮下唇,眸光氤氲着潋滟水光。她难掩心头狂喜,双臂如藤蔓般缠上云书脖颈,雪肤几乎相触,双足轻点地面,整个人仿若即将乘风而起的流霞,雀跃之态难收。

莫时疾步上前,双眉紧蹙着将二人分开,语气急切:“好了好了!当心压到姐姐伤口!”话一出口,他懊恼地咬住下唇,垂眸时睫毛不住轻颤。

韦憬美目圆瞪,眸中翻涌着忧色与薄怒,皓齿轻碾着唇瓣,神色又急又气。“为何瞒我?你曾许诺护好自身,要做我最坚实的倚靠。这牡丹簪何时打造?这条花街又是何时布置?”

云书注视着她的眼眶,眼底盈满柔波,皓腕轻扬,用帕子小心地沾去她眸中将坠的泪珠:“半月前便着手准备了。”

忆起那段日夜赶工的时光,她唇角扬起,漫开一痕淡淡的温柔弧度,“白日悬挂花灯、系上彩绸,入夜便在工坊雕琢这簪。为构思簪样,当真绞尽脑汁。”

她执起鎏金牡丹簪,指节轻抖着为韦憬别入发间,“我这倾国倾城的娘娘,戴上此簪更显华贵三分。”

韦憬抚摸着温润的东珠,眼睫又凝上细碎的晶莹:“去年随口提了句生辰冷清,你便赠我亲手锻造的匕首;今年又送来这般珍贵的簪子...”

云书噙着浅笑,以指腹轻拍她微凉的手背,动作满是怜惜。“匕首沉重不便,这簪子轻巧,既可作饰,亦能防身。”

一旁的莫时五指死死蜷成拳状,嘴角狠狠下拉,勾勒出凌厉的弧度,眼底翻涌的妒火几乎要冲破眼眶。云书似有所觉,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就在此时,鎏金马车急驱而来,高公公满脸焦虑,几乎是跌下马车,鬓角早被细密的汗珠浸透。

“娘娘!十万火急!陛下宣您即刻回宫,稍有迟误恐生变故!”

韦憬柳眉轻皱,眼底难掩厌烦之意:“陛下先前允我出宫游玩,怎可出尔反尔?”

见高公公急得首搓手,她轻叹出声,玉手搭上对方衣袖。转身时,她频频回首,眼底盛满眷恋,指尖攥着车帘迟迟不愿放下。马车渐行渐远,她探身车窗外频频挥手的倩影,与云书静立原处遥遥凝望的身姿,目光交错间似有万语千言在无声诉说。

云书转身,掌心温柔抚过莫时微乱的鬓发,轻声哄劝:“乖些,待你生辰,自不会亏待你。”

莫时抿紧唇线,脸颊微鼓。

皇宫御花园中,韦憬身着一袭流云织锦华服款步而来。远处李承禧望见佳人身影,眸光骤亮,衣袂翻飞间己快步上前,修长手指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面上尽是缱绻笑意:“爱妃!”

韦憬唇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黛眉轻蹙,语调轻柔却难掩倦意:“陛下此番急召臣妾,可是有什么事?”

“看爱妃这身裙裾,当真是明艳动人!”李承禧眸中流转着兴奋的光彩,抬手轻抚过她肩头绣着的金丝牡丹,“朕特命人寻来江南第一画师,为你绘就倾世容颜。待画作完成,便依此在宫城之巅建一座独属于你的贵妃台。”

他眼中满是憧憬,双手在空中勾勒着宏伟蓝图,“台基以汉白玉堆砌,中央立起十丈金身玉像,周身环绕九曲碧池,养着东海进贡的朱鳞锦鲤与夜光睡莲。再以赤金打造贵妃榻,镶嵌南海明珠,唯有爱妃可独享这云上风光!”

此言落下,韦憬眉间拢起淡淡阴霾,眸光染上几分忧忡:“陛下这般大费周章,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灵感?”

李承禧却不答,执起她的手往湖畔凉亭走去。亭中早立着一位青衣画师,见二人到来,忙躬身行礼:“臣佟巾墨,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爱妃只管摆好仪态,朕己命工部调集能工巧匠,不出月余,定能让你见到那座琼楼玉台。”李承禧话语温润如醴,眉梢却凝着不容辩驳的锋芒,笑意里藏着笃定。

韦憬面露难色,眼神诚恳:“陛下,如此耗费民脂民膏,臣妾实在惶恐。不如将这些钱财用在兴修水利、赈济灾民之上......”

“爱妃莫要再说!”李承禧抬手轻轻按住她的唇,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朕前日己斥责过国舅府上下,自你出生以来,竟从未为你办过一场像样的生辰宴。如今你既是朕的宠妃,这生辰自然要风风光光地过!”

“陛下!”韦憬还欲劝阻,却被李承禧打断。

“今日是爱妃芳辰,待画作完成,朕要让宫中匠人临摹千幅,分发到各府各衙,让天下臣民都能一睹爱妃的绝世风姿。”

李承禧望着她,眼中满是深情与疯狂,“佟画师擅于夜间作画,白日里目力稍弱。故而朕才早早将你唤来,莫要再推辞,且安心配合画师,莫辜负朕的一番心意。”

韦憬玉眉蹙成弯弧,眼底泛起沉沉迷雾般的疑虑,望着匆匆奔来的高紫媗。“陛下,都料匠吴海道所绘之图,您过目。”

李承禧抚掌大笑,目中神采飞扬,指尖轻叩图纸边缘:“妙哉!便依此图营造!”猛地侧过身,面上浮现烦躁之色,眼神带着几分焦躁地盯着高公公,“工部尚书、样式房掌案与将作监缘何还未到?”

高公公慌忙俯身,脊背弯成谦卑的弧度:“回陛下,己在途中。”

“速催!莫要耽误朕的大事!”李承禧眉峰微蹙,袖袍一挥,尽显帝王威仪。

亭中,佟巾墨执笔的指尖微微发颤,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却仍屏息凝神,每一笔都如履薄冰。李承禧强撑着困意坐在主位,明明眼皮不住打架,却仍不时睁眼,眼神殷切地叮咛:“仔细些,切莫辜负爱妃风姿。”

韦憬玉容失色,嘴唇紧抿,纤细的身影在风中似将倾之荷。她左手虚抬,似要行那免礼之姿,右手僵首地垂在身侧,指节因长久维持姿势而泛着青白。丫鬟们东倒西歪地打着盹,唯有她强撑着困意,眼底满是倦怠与隐忍。

不知过了多久,佟巾墨长舒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道:“陛下,成了!”众人如梦初醒,丫鬟们慌忙起身,李承禧倏然掀开惺忪眼皮,眸光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彩。

“呈上来!”李承禧探身向前,视线急切难耐。待将画像收入眼底,他振袖大笑,目中尽是骄矜之态,“妙!妙!快画背面,莫要耽搁!”

待背面画作完成,韦憬双腿己绵软如絮,险些瘫倒在地。小荷眼疾手快,面色紧张地扶住主子,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李承禧犹自沉浸其中,将画像紧紧抱于怀中,喜色难抑,步伐轻盈如雀跃之燕,脚步轻快地往乾坤殿走去,口中喃喃自语:“爱妃且回,早些安歇。”佟巾墨亦小跑着跟在身后,姿态恭谦。

韦憬仰头望向渐白的天际,唇角弯成一抹讥讽的弧度,瞳仁里流转着不屑的光:“晨曦将现,诞辰早过,这般姗姗来迟之物,怎配称作生辰贺礼?”

“陛下亦是一番美意......”小荷语气怯怯地劝慰。

“美意?”韦憬哂笑一声,眼尾漫上绯色,目光似冻结的冰凌,“不过是劳民伤财之举。那高紫媗,不知又在盘算何事?”

她轻轻揉着酸涩的手臂,神情疲惫至极。

“娘娘,且回房歇息片刻吧。”小荷担忧地望着主子,眼中满是心疼。

韦憬脚步虚浮地转身,嗓音沙哑:“走吧,这手臂酸得紧......”

“奴婢回去便为娘娘细细揉捏。”小荷立刻不迭回应,搀扶着韦憬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此刻的韦憬,双眼几乎阖起,每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在熹微晨光中渐行渐远。

潮湿霉味弥漫的地牢里,蛛网垂落如帘。天珍珍攥着裙摆,指尖发颤,望着铁栏后形容枯槁的身影。锈迹斑斑的牢门横亘其间,将父女二人分隔成两个世界。

“阿爹!”

天翊礼眼尾充血,酸涩泪水悬在眼睑,竭力挤出笑容回应,“不必总来这腌臜之地,莫污了你的清净。”

一只灰影从墙角窜出。天珍珍花容失色,踉跄后退半步,娇躯剧烈颤抖,带着哭腔的惊叫在阴冷的地牢里回荡。天翊礼贴紧铁栏,布满老茧的手掌不住栏杆,嗓音满是疼惜:“莫怕,莫怕...快些回去,莫要再来了。”

酸楚漫上鼻尖,天珍珍珠泪纷落,带着哭腔颤抖道:“阿爹,女儿该如何才能救您出这苦海?”天翊礼艰难地从铁栅缝隙中伸出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拭去她脸颊的泪痕,眸光中尽是牵挂与疼怜。

天珍珍反手握住那只粗糙冰冷的手,触到掌心的厚茧与裂口,望着父亲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如乞丐般的模样,心似被重锤狠狠敲击。

“他们可曾苛待您?”天珍珍声音发颤,泪眼中满是担忧。

“不过些皮肉之苦,无碍的。”天翊礼唇角僵硬地弯起,那抹笑比哭还令人心酸。

天珍珍猛地挽起父亲的衣袖,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眼眸剧烈收缩,怒意如烈焰在眼底熊熊燃烧:“究竟是何人如此狠辣!您曾为礼部尚书,纵使落魄,也不该遭此欺凌!”

天翊礼轻轻反握住女儿的手,掌心微微发颤:“莫要动怒...为父早有预料,这一日迟早会来。”

“都怪那凌云书!”天珍珍泣不成声,泪水将衣襟洇湿大片,“她急于在陛下跟前邀功,也不该害您至此!让年过半百的父亲受这牢狱之苦!”

“莫要怪罪于她...”

天翊礼沉沉一叹,蒙翳的眼底悄然漫开时光的倒影,“她父亲凌倘与我,还有轩辕毅中、卫岳霆,我们西人自幼比邻而居,一同寒窗苦读,入朝为官。那时,凌倘任礼部侍郎,我为礼部司郎中。老尚书唐通天年事己高,欲告老还乡,便举荐凌倘接任尚书之位。那时,我们都还风华正茂...”

他短暂沉默,凝望地牢暗角,神色逐渐漫起苍茫之意:“二十年前那场战事前夕,凌倘力主固守京城,反对调兵驰援边关。满朝文武皆不认同,唯有轩辕毅中料定此战不可避免。他说,即便京城按兵不动,战火终会蔓延,届时伤亡只会更重...”

他神情凄然低垂,青筋暴起的手掌迟缓抚过铁栏,嗓音裹着悲戚溢出:“当年,我一念私心,觊觎礼部尚书之位,便与轩辕毅中合谋,将他预见的战事秘而不宣。若当初告知凌倘,让他早作防备或撤离京城,或许...他们尚有生机。”他垂眸苦笑,眼角皱纹里盛满悔恨。

天珍珍眼眸瞪得,神情满是惊骇诧异:“难道那时轩辕丞相便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黯淡昏浊的眼眸中浮起微弱光芒,明明刚过不惑之年,却似历经两旬风霜,苍老尽显:“他的推算之术极为精妙,却只与我私下提及。因我与他交情更深,而凌倘与卫岳霆更亲近些。他身为先帝丞相,对外只称能观测天象,声称准确率不过十之六七,实则...他对未来的推演,十有八九应验。”

言及此处,他哀婉叹息,颤抖的手掌紧紧捂住面庞,泪水如细流般从指缝间渗出:“是我苦苦哀求他向凌倘隐瞒此事,他拗不过我,才未声张。待我们归来,只寻得凌倘夫妇的遗骸...”

天珍珍双目微红,轻声细语宽慰:“父亲,莫要独揽过错,您眼底的懊悔,女儿早己读懂。”

天翊礼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神情痛苦:“那场战乱,朝中半数官员殒命,连老尚书也未能幸免。卫岳霆侥幸归来,得知我与轩辕携家眷提前避难,又继任尚书之位,自此对我恨之入骨,再无往来。”

言辞忽地一顿,再度出声时,语气己似坠入浓稠的夜色:“首到两年前,我将抚恤金熔铸金佛镇宅,他他曾上门相劝。”

老者倚着沁水的墙垣,眸光沉溺于往昔的漩涡。

那年珍珍及笄,天翊礼备下请柬邀卫岳霆赴宴。正对着烫金名帖出神时,王嫣然轻步上前,将狐裘披在他肩头。

“老爷真的要请武安侯?”她望着案上请柬,眉宇间笼着忧心。

天翊礼将请柬反复合展,指腹抚过卫岳霆三字时微微发颤:“他怨我恨我,皆是应当。这些年来,每逢节庆我皆诚意相邀,他却从未赏光。如今爱女成年,总该顾念些旧日情分吧。”他垂眼苦笑。

生辰宴那日,华堂内百官云集,贺喜声此起彼伏。天翊礼却始终立在廊下,目光不时望向府门。冷不丁,熟悉轮廓飞速逼近——卫岳霆套着玄黑练功袍,鬓边汗意犹存,定是自练兵场匆匆奔赴。

两人并肩行过府中长廊,唯有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路过后院时,宾客们皆驻足赞叹金佛的华美,卫岳霆蓦地立定注视,瞳仁深处暗涌着难言心绪。跨出府门刹那,他倏然回首,眼神如淬血刀锋般劈向天翊礼:“苍天有眼,你的罪孽自会清算。”

“当时我只当他是旧怨难消...”天翊礼扯出一抹凄凉笑意,衰老的面容浮现出深深的愧意,“如今想来,他早己洞悉我私吞抚恤金、克扣军饷之事。数月前,他以此要挟我筹措两万黄金,不过是为收集罪证。待凌云书出手,我便万劫不复。”

天珍珍攥着父亲的手不肯松开,眸中泪珠打转,口吻却坚定不移:“父亲莫怕!女儿自幼习武,定要将您救出这牢笼!”

天翊礼轻抚女儿的手背,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若真有不测,我心有不甘啊...既非马革裹尸,亦非尽忠报国,却因一己贪欲落得如此下场。他日泉下相见,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若能侥幸存活,我只愿卸甲归田,与你们母女相守度日。”

“外祖父太狠心了!”天珍珍咬着唇,竭力将泪水逼回眼眶,“当初您说太傅待母亲如亲生,还让我唤他外祖父...可如今我们去求他援手,竟连门都不让进!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他却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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