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压抑的电流嘶嘶声。
几秒后，许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拔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响起：“战乾浩？你…你来自榕城战家？”
“是。” 战乾浩的回答简洁有力，目光却始终锁在许昕澜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声的安抚。
他看到了她眼中翻涌的震惊、委屈、茫然，还有一丝…脆弱的希望。“我的提议，您满意吗？”
“……满意！我赞成！我同意把女儿昕澜嫁给你！” 许昌的回答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和一种攀上高枝的庆幸，他大致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的分量。
但顶级豪门的门槛让他本能地生出顾虑，“不过…你家族那边…会同意吗？” 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就是我的事情。” 战乾浩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岳父大人，这就不必您替我操心了。” 他对许昌这种卖女求荣的行为没有丝毫好感。
“……” 许昌被噎了一下，讪讪地不敢再多言。顶级豪门的圈子，心思岂是他能揣测的？他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点父亲的姿态：“希望…希望你是真心的，别伤害我的女儿。”
战乾浩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听筒，带着刺骨的寒意：“岳父大人，这话现在说，未免太迟了吧？” 他顿了顿，语气却又瞬间转为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不过，昕澜她，值得这世上所有最好的。”
“……” 许昌彻底哑口无言。前半句的讽刺像耳光抽在他脸上，后半句的承诺又让他心头巨震。或许…这个年轻人是认真的？“那就…那就好。”
“我的承诺不变。钱，两个时辰内一定到账。” 战乾浩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仿佛隔着电话线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压力，“但是，岳父，请你以后务必记住：别为难我的乖乖。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如同悬顶之剑，寒意森然。
“我知道了！战先生！我一定记住！一定履行好约定！” 许昌的声音带着惶恐和唯唯诺诺，他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明白对方绝不是他能招惹甚至妄图利用的。或许，自己真的如女儿所说，老糊涂了…一把年纪还玩脱了家庭和事业。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 战乾浩的语气稍缓，但威压不减。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将通话模式切换回听筒模式，然后，在许昕澜和虞文茵惊愕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将手机稳稳地放在身旁的咖啡桌上，屏幕依旧亮着，显示着通话中的状态。
他深邃的眼眸如同最幽深的星空，专注地仰视着许昕澜，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疼惜、郑重，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先不要挂电话，岳父。” 他对着桌上的手机说，声音清晰地传入话筒，也回荡在安静的咖啡厅角落，“请您，做个见证。”
许昌在电话那头连声应道：“好的好的！”
战乾浩的目光重新回到许昕澜脸上，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午后的咖啡厅里响起：
“乖乖，” 他唤着她独有的昵称，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愿意，嫁给我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虞文茵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震惊地看着这如同偶像剧般的一幕发生在眼前。许昕澜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许昕澜站在那里，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眼前男人灼热的目光。
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怨念父亲的无情逼迫，欣喜于他的从天而降和强势保护，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对未知未来的惶惑与一丝隐秘的期待。
她应该拒绝吗？
拒绝这个在她最狼狈绝望时挺身而出、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让她心动不己的男人？
可是，这未免太快了，快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但是…如果今天他没有出现呢？
面对父亲以亲情和事业相逼的绝境，她有勇气彻底拒绝那个方子轩吗？
答案残酷而清晰——她没有把握。
嫁人这件事，似乎早己成了无法逃避的定局。
而对象是他…她心底是万分愿意的。
如果没有父亲这通电话的逼迫，她或许会害羞，会犹豫，但最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是…父亲的所作所为，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她需要一个答案，不仅仅是对战乾浩，更是对那个电话线另一端所谓的“父亲”。
泪水毫无预兆地盈满了她的眼眶，在长长的睫毛上颤动，欲落未落，脆弱得让人心碎。
她微微仰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滑落，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战乾浩，仿佛穿透了空间，首首望向电话那头的许昌。
战乾浩单膝跪地，心疼地望着她眼中摇摇欲坠的泪光，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越发温柔而坚定地凝视着她，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支持。
许昕澜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着桌上的手机，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话筒，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审判意味：“爸爸，这个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她想知道，在父亲心里，她的幸福，究竟占了多大的分量?
是无奈之下的妥协，还是精心算计的买卖？
电话那头，许昌沉默了。
漫长的十秒钟，死寂得令人窒息。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带着一种颓然的沙哑和迟来的悔悟，咬牙说道：“昕澜…如果…如果你今天不嫁人，也没关系。爸爸…会把公司卖了，能抵多少债抵多少…欠下的窟窿，爸爸…想办法去打工、去捡破烂，一点点补回去…以后，就没有公司了，爸爸再也不是什么许总了…我会回到老家，陪着你爷爷奶奶，还有…你的弟弟妹妹…过普通人的日子…” 这番话说得异常艰难，却也透着一丝解脱般的疲惫。
许昕澜听着，只觉得讽刺无比。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手机冷冷道：“呵…你说得倒是比唱的还好听。爸爸，你到底…对我有几分情意？你真的…爱过我吗？” 这是积压在她心底多年的质问，终于在此刻冲口而出。
电话那头的许昌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击中，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几乎没有犹豫，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脱口而出：“岂会没有？！你是我第一个宝贝女儿！是我捧在手心的明珠啊！对你的爱，虽然…虽然不可能像最初那样毫无保留…或许在你心里，爸爸这个称呼…早就变得虚伪不堪了…”
他声音哽咽，挣扎了许久，终于将那压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愧疚说了出来，“昕澜……对不起！爸爸…是个不及格的爸爸！在你成长最重要的这些年，爸爸对你的关注，对你的爱…越来越少，越来越淡薄…是的，爸爸老糊涂了！被猪油蒙了心！以为再娶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就能弥补空虚，以为有了儿子就能光耀门楣…可错了！全都错了！娶了蓝蕾诗之后才发现，所有的想象都是镜花水月！一地鸡毛！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爸爸不奢求你的原谅…今天打这个电话，是爸爸鬼迷心窍，是爸爸混账！爸爸现在…只真心想让你幸福！尊重你自己的选择！无论你答不答应战先生…爸爸都…认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带着一种迟暮英雄般的悲凉。
许昕澜的泪水，终于在他那句“对不起”出口的瞬间，如同断线的珍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滚烫的泪珠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小小的水渍。“嗯…知道了。”
她慌忙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透出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她不再看那部手机，而是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上。
他仰望着她，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那专注的目光像温暖的港湾，等待着她这艘漂泊的小船靠岸。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仿佛都在父亲那番迟来的忏悔和眼前男人坚定的守护中，找到了宣泄和安放的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他那双盛满了星辰大海的眼眸，唇角努力扬起一个带着泪光的、无比清晰的笑容，声音不大，却带着破开迷雾的坚定：
“乾浩，” 她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嫁给你，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战乾浩眼眸中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的光。他喉结滚动，压抑着激动，沉声应道：“嗯。”
他抬起手，动作利落地解开自己颈间一条低调的黑色皮质项链——链坠竟是一个小巧的暗扣机关。
他轻轻一按，两枚闪耀着纯净光芒的钻戒赫然出现，静静躺在掌心。
“乖乖，手拿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许昕澜愣愣地看着这隐藏的浪漫，一股的感动冲击着她。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
战乾浩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左手，将那枚设计精巧、主钻璀璨的女戒，无比郑重地套进她的无名指。
尺寸完美契合，钻石的光芒映亮了她含泪的眼。“尺寸刚刚好，很衬你。” 他低语，满是珍视。
接着，他将那枚线条简洁有力的男戒放入她手心，目光灼灼：“帮我戴上。”
“好。” 许昕澜声音哽咽，却带着无比的虔诚和喜悦，同样郑重地将戒指套上他修长有力的无名指。
这一刻，无需言语，指环相连，心意相通。
她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幸福满溢。
战乾浩猛地站起身，思念和失而复得，仿佛比拥有整个世界还幸福。
他伸出双臂，将许昕澜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他的下巴深深埋进她馨香的发顶，闷闷的声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满足：“乖乖……我太想你了！”
许昕澜依偎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羞涩而幸福地轻应：“嗯。”
虞文茵早己泪流满面，激动地用力鼓掌：“昕澜！恭喜恭喜！太棒了！”
两人紧紧相拥，咖啡厅里不知是谁先带头，响起了善意的掌声和祝福的低语。
战乾浩看了看腕表，下午两点整。
他松开许昕澜，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目光灼灼，带着一种急不可待的、要将她彻底纳入羽翼的迫切：
“乖乖，我们去民政局。”
许昕澜仰头看着他，眼眸里盛满了星光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用力点头：“好！”
——
民政局颁证厅，国徽高悬，庄严肃穆。
战乾浩与许昕澜并肩而立，十指始终紧扣。
他侧头看她，深邃眼眸里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那份专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工作人员递上誓词册，微笑道：“请两位新人宣读誓词。”
战乾浩没有看册子。他上前半步，与许昕澜面对面，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清亮含笑的眼眸。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穿透了厅内所有细微的声响，带着军人宣誓般的庄重和磐石般的坚定：
“许昕澜，我战乾浩今日在此立誓：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我的骨血，刻你烙印。
顺逆贫富，生老病死，
我之所有，尽付于卿。护你无忧，予你欢喜，爱你所爱，痛你所痛。
忠诚不二，守护不移，
并肩风雨，共享荣光。
此心此情，至死方休。
你，许昕澜，是我命定之妻，心尖至宝。
嫁我，可愿？乖乖。”
最后那句“嫁我，可愿？乖乖”，他压低了声线，带着战场上才有的决绝和情人间最缱绻的温柔，是询问，更是笃定的宣告。
那份浓烈到极致的情感，让旁听的工作人员和几对等待的新人都屏住了呼吸，震撼于这份超越寻常誓词的深情。
许昕澜的眼泪瞬间涌出，是幸福的泪水。
她望着他，同样不看誓词册，清亮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却无比清晰坚定地回应：
“战乾浩，我许昕澜今日在此立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未来，唯你之名。
坦途荆棘，岁月波澜，
我之信任，尽托于君。懂你志向，慰你辛劳，随你脚步，守你归途。
同心同德，相濡以沫，
贫贱不移，富贵不弃。
敬你爱你，生死相随。
此诺此心，白首不渝。
你，战乾浩，是我此生无悔，余生之光。
我愿意！乾浩！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
当“我愿意”三个字清晰落下，战乾浩眼中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工作人员递来的结婚证，而是珍重地、带着微微颤抖地，捧起了许昕澜的脸颊。
在庄严的国徽下，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他低下头，带着无比的虔诚和宣告的意味，温柔而坚定地吻上了她的唇。
原来她的唇这么软这么甜……
这不是浅尝辄止。这是一个烙印，一个契约，一个在神圣之地、在众人见证下，彻底宣告彼此归属的、无比真实的吻。
他吻得专注而深情，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承诺和未来的期许，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她，刻入她的灵魂。
许昕澜闭上眼，感受着他唇瓣的温热和有力的拥抱，生涩而真诚地回应着。
良久，他才不舍地微微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蹭着她的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
他看着近在咫尺、脸颊绯红、眼含幸福泪光的妻子，低哑的嗓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和满足：
“乖乖……我的战太太。终于……你彻彻底底是我的了。”
许昕澜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沉甸甸的温度，轻轻“嗯”了一声，唇角扬起世间最幸福的笑容。
红本到手，钢印落下。
从此，她是战太太。
他是她的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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