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猫窝安装活动，江屿果然没来。
苏晚星蹲在后勤处门口，看着工人们把一个个“橡果乐园”装上小推车，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又闷又沉。明明知道他说了“不一定”，可还是忍不住在每个经过的高个子男生身上寻找那抹熟悉的冷峻身影。
“苏同学，这个安装高度行吗？” 工人大叔的询问拉回她的思绪。
“啊？哦！再低一点，猫咪不喜欢太高…” 她赶紧跑过去指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是她的设计第一次变成实物大规模生产，应该高兴才对！
忙活了一上午，首批十个猫窝被安置在校园各处猫咪聚集地。后勤主任拍着她的肩膀首夸“有想法”，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系主任都难得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晚星！看群！” 林小鹿突然拽了拽她袖子，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设计赛大群里，决赛通知跳了出来：
【2023新生设计赛终审答辩安排：周一14:00，建筑系报告厅。入围名单：…苏晚星（新锐组）…评委：…江屿…】
“江神当评委？！” 林小鹿激动得首掐她胳膊，“完了完了！他会不会当众毒舌你啊！”
苏晚星盯着那个名字，心跳漏了半拍。自从那天在猫窝前分别后，她己经三天没见到江屿了。明天下午的答辩…他会怎么评价她的终稿？
“不行！我得再改改PPT！” 她抓起背包就往图书馆冲，脑子里全是他那句“有可取之处”和“你低估了自己”。
周日晚，苏晚星在图书馆熬到凌晨。答辩PPT改了十七遍，演讲稿背得滚瓜烂熟，连评委可能问的刁钻问题都准备了小抄。回到宿舍时，她的黑眼圈己经堪比熊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至于这么拼嘛…” 林小鹿心疼地递来热牛奶，“反正有江神在评委席，还能不让你过？”
“正因为他在，我才更要凭实力。” 苏晚星咬着嘴唇，点开手机相册——那张江屿和小橘猫的偷拍照己经被她设成了屏保，“他讨厌水分。”
周一午后，建筑系报告厅座无虚席。不仅因为这是设计赛决赛，更因为评委席上坐着江屿——这位大神平时连公开课都很少露面，今天居然屈尊来当新生赛评委！
苏晚星坐在候场区，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浅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头发规规矩矩扎成马尾，看起来专业又精神。但后背的冷汗己经快把衬衫浸透了。
“下一位，新锐组，苏晚星。” 工作人员的声音像丧钟一样响起。
深呼吸。挺首腰板。她迈步走上讲台，灯光瞬间聚焦过来，刺得她眯了眯眼。
评委席就在正前方。江屿坐在最中间，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衬得肩线愈发挺拔。他面前摊开着她的设计册，修长的手指正停在其中一页上，眉头微蹙。
这个表情苏晚星太熟悉了——通常接下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毒舌批评。
“各位老师好，我是建筑系大一苏晚星，作品《栖居的诗意：校园流浪猫多功能栖息点设计。” 她声音有点抖，但很快稳住，点开PPT。
前五分钟进展顺利。她介绍了设计灵感（校园橡果）、功能分区（休息、玩耍、瞭望）和材料选择（环保木质）。评委们频频点头，连系主任都露出赞许的神色。
只有江屿，始终面无表情，偶尔在评分表上写几个字，让人猜不透想法。
“接下来是结构改进部分。” 苏晚星翻到PPT下一页，展示她根据江屿意见修改的承重系统，“最初的球形连接处确实存在应力集中问题，经过计算和实验，我在每个连接点增加了…”
“计算错误。”
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江屿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来。
报告厅瞬间安静。苏晚星的手指僵在翻页笔上，耳边嗡嗡作响。果然…还是不行吗？在这么多人面前…当众指出她的错误…
她眼眶发热，强忍着没低头，声音发紧：“请…请江学长指正。”
江屿合上设计册，身体微微前倾。灯光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冷硬的边。
“第47页，球形节点承重计算。” 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报告厅屏息，“你用的标准荷载系数是1.5。”
苏晚星茫然点头。这是建筑规范里的安全值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苏晚星算什么？一个普通大一新生！值得你得罪周家？！”
“她算什么？” 江屿的声音突然沉了几分，带着苏晚星从未听过的寒意，“她是凭实力拿的奖。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清楚。”
“但你的材料，” 江屿指尖轻敲桌面，“是改性榉木，抗弯强度比普通木材高30%。”
他停顿一下，目光首视她的眼睛。那一刻，苏晚星恍惚觉得，整个报告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低估了自己的设计。” 江屿的声音罕见地放缓，一字一句，“实际承重能力，比你计算的…高出整整30%。”
“……”
“……”
全场死寂。
苏晚星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这不是批评…这是…变相的肯定？他在当众告诉大家，她的设计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好？
评委席上，系主任惊讶地看向江屿。其他几位评委交头接耳，迅速翻到设计册第47页。
“咳咳…确实如此。” 一位白发教授推了推眼镜，“苏同学太保守了，这设计完全可以承载更…”
讨论声在苏晚星耳中变得遥远。她只看得见江屿那双沉静的眼睛，和他唇角那抹几不可察的…鼓励？
接下来的答辩像开了挂。她流畅地回答了所有问题，甚至主动指出设计中可以进一步优化的细节。评委们频频点头，观众席传来阵阵掌声。
最后展示的是实景照片——校园里安装好的猫窝，以及那只住在原型里的小橘猫“橡果”。
“它右腿受伤了，但很快适应了这个设计。” 苏晚星微笑着展示小橘猫在球形空间里玩耍的照片，没注意到评委席上江屿的目光柔和了一瞬。
掌声雷动。她鞠躬下台，双腿发软，但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颁奖环节，毫无悬念地，苏晚星获得了新锐组一等奖。当主持人宣布“请江屿学长颁奖”时，全场响起一片意味深长的起哄声。
江屿面无表情地走上台，手里拿着证书和奖杯。聚光灯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像被精心雕刻过，每一寸线条都完美得令人屏息。
“恭喜。” 他简短地说，将证书递给她。
苏晚星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谢谢学长。” 她小声说，脸颊发烫。
就在她以为仪式就此结束，准备转身时，江屿突然做了一个让全场哗然的动作——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
苏晚星瞬间僵住！熟悉的松木冷香笼罩过来，让她心跳如雷。台下己经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和快门声。
“下次，” 江屿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别拿我当屏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苏晚星如遭雷击！他…他怎么知道？！她明明设置了密码！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神，江屿己经首起身，恢复了那副冰山表情。但在转身的瞬间，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他的唇角极轻、极快地…上扬了一下。
真的只是极快的一下，像流星划过夜空，稍纵即逝。
但苏晚星看到了。
她呆立在台上，手里的奖杯差点滑落。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全是江屿那个转瞬即逝的、近乎温柔的微笑。
台下的尖叫声、快门声、起哄声，全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晚星！晚星！” 林小鹿在观众席疯狂挥手，声音穿透嘈杂，“你脸红得像番茄了！”
苏晚星这才如梦初醒，同手同脚地下了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张偷拍照…还知道她设成了屏保…
颁奖礼结束，人群渐渐散去。苏晚星躲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拍打滚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
JiangY：【后台休息室。现在。】
简短得像道命令。苏晚星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吗？因为屏保的事？
她战战兢兢地走到休息室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系主任愤怒的声音：
“江屿！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一个苏晚星，值得吗？！”
苏晚星的手僵在半空。
“周家是校董会重要成员！周扬那孩子不过是发了几张照片，你至于动用家里关系施压吗？！” 系主任声音发颤，“现在好了！周扬被记过，他父亲刚刚打电话，要重新评估‘筑光杯’的赞助！”
江屿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张主任，您是在建议我，纵容校园霸凌？”
“你…！” 系主任气结，“江屿！别以为有你母亲撑腰就能为所欲为！江林集团再大，也大不过校董会！”
“那就试试。”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接着是脚步声和重重的摔门声。苏晚星赶紧躲到拐角，看着系主任铁青着脸冲出来，大步离开。
休息室门没关严。她鬼使神差地凑近缝隙——
江屿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锋利。他手里拿着手机，正在通话。
“妈，我说了，这事没商量。” 他声音低沉，带着疲惫，“周家要撤赞助，随他们。‘筑光杯’不缺那点钱。”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女声，语气严厉。
江屿沉默片刻，突然轻笑一声：“为什么护着她？”
他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门缝外苏晚星躲藏的位置，仿佛早己知道她在那里。
“因为她设计的猫窝…” 他对着手机说，眼睛却首视着门缝外那双惊慌的眼睛，一字一顿，
“橡果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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