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莲家门口，二十几个卖药材的排成长溜。王老头甩着膀子，唾沫星子横飞，对着人群嗷嗷。
“嘿！老少爷们儿瞅准喽，这张铁柱，真神医！”
“我老伴二十年的老病根儿，省城大医院都摇头，神医几下就给捋顺溜！”
“最要紧的...神医只收五百块！”
“谁身上不舒坦，麻溜儿找神医拾掇拾掇！”
王老太红光满面，拍着大腿跟几个同村老姐妹夸。
卖药村民听后，议论纷纷：
“柱子会看病是真的...”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
“哎呀呀，哪天有病就来这里瞧得嘞！”
卖药的村民信这对老夫妻的话，可自家身子骨硬朗，总不能没病装病找铁柱吧？
“柱子！柱子...”同村张大爷搀着张大奶，俩人腿脚打晃，深一脚浅一脚挪过来。
正埋头归拢药材的杨建国“腾”地弹起来，下巴一扬：“张老头！你当初不还说，脑子有病才找傻子瞧病？”
没错，张大爷就是杨建国恢复后，在老桃树下第一个显摆的对象，也是桃源村张家辈分最老的，快八十，张大奶也七十八了。
“呸！杨建国，少放屁！”张大爷懒得理他，拽着张大奶就往屋里拱。
“嗬！瞧个病还恁大脾气！”杨建国在后头扯嗓子喊。
“你个死瘫子货！”张大爷回头剜他刀子眼，“柱子今儿能摁住老太婆这高血压，老头子我才是傻子行了吧！”
“大奶，快进来！”铁柱倚着里屋门框招呼，“大爷，您外头候着。”
“柱子，你奶这血压眼瞅着奔二百去！赶紧压压！别真跟杨建国那瘫子似的，栽地上起不来！”
“成！成！”铁柱扶张大奶进屋，“哐当”一声，门板合死。
又是一个不治之症！高血压，目前医学都不明确发病原因，但都知道是因为只怪人吃喝睡没个谱导致。
可落到铁柱手里，啥病都一样：不是肉烂了，就是气漏了。他的法子也简单：回春术一催，绿莹莹的真气往那破败处一灌。病轻病重，就看你舍得灌多少气...
张大奶坐稳。铁柱装模作样看眼睛看舌头，手指头轻轻在老太太身上按捏，实则丝丝绿气顺着指尖往血脉里钻，专冲那紧绷的血管壁去。末了，再来一碗苦得砸嘴、屁用没有的药渣汤，齐活。
门一开，堂屋里张大爷压根没着急，正一边扒拉药材，一边跟杨建国隔空斗嘴。
“大奶高血压好了！往后少吃肥肉、吃清淡点，情绪稳定些就行...”铁柱对着张大爷叮嘱。
铁柱也就是给老人治好一种病，但老人身体机能本就不行，隔三差五就会出毛病的。
他只治标，老人身体早朽了，隔三差五就得闹点毛病。想让老树发新芽？那耗的真气比从阎王手里抢人还狠！眼下铁柱可不敢想。
“真...真行？”张大爷甩开药材，几步蹿到铁柱跟前：“说吧，多少钱！一个村的，别抹不开脸！”
“一百块。再麻烦大爷找三个住外头的回村，给我撑撑场面。”铁柱爽快开价。治这病顶多耗五十块药材，他要一百，不过分。眼下买药材正缺票子。
“嘿嘿！王老头在外头叭叭半天，规矩我懂！”张大爷麻溜抽出一张红票子拍到铁柱手心，“过几天七月半，你春花姐一家三口准回村看我们老两口。到时候让她拎点稀罕吃食来谢你这傻...谢你这神医！”
张大奶笑得满脸褶子：“我就说柱子本事大！奶这就回家给你攒几颗鸡蛋去！”
“别！别！”铁柱摆手，“鸡蛋留着您二老补身子。春花姐回村，让她过来坐坐就成。我都快十年没见她了。”
“傻小子！逢年过节你春花姐都回村！还不是你念书那会儿不着家，后来你又...”张大奶咽下后面的话，一嗓子冲张大爷吼：“今儿地里没活，你就在这儿给柱子搭把手！”
“成！成！你先回...记着别沾油腥！”张大爷不敢惹刚治好病的老太婆。
“张老头！今儿这堆药材搬不完，你甭想挪窝！”杨建国一脸坏笑。
“呸！老子八十岁骨头都比你瘫十年硬！”张大爷不服气，蹿到院里扛起一大麻袋药材，“嘿哟”一声，重重砸在堂屋墙角。
张大奶这张嘴更是闲不住，出门就东家窜西家，把柱子夸得天花乱坠。
有了这两尊活招牌，剩下几个犯嘀咕的病人再不犹豫，一窝蜂涌进杨雪莲家门。
铁柱也懒得出门相迎，首接坐屋里，等人排队进来。
“柱子，叔这牙疼得钻心！还没得空去镇上拔...”
“小事。张嘴，啊——”
“啊——”
病人“啊”字刚出口，铁柱拇指食指闪电般一捏一拽，一根血糊糊的坏牙就夹在手上。他顺手往牙豁口一抹，绿色真气渗进去，止疼又生肉。
“额！拔牙还能这么快，这么无痛的？多少钱柱子...”
“您这小毛病，十块钱。不过要带着一个在外的人来村。”
“嗨！这算事儿？七月半你秋菊姐准回，够给你摇旗喊人！”
送走一个，又来个壮实汉子。
“张医生，我后背皮肤痒！”
“小意思...”
汉子刚走，同村周婆婆抱着孙子风风火火撞进来。
“柱子，快快快...我外甥吃坏肚子了，上吐下泻的...”
“小毛病...”
一上午光景，杨雪莲清空卖药的乡民。铁柱也看完八个病人。除开高血压冠心病，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病，铁柱动动手指头就打发。
铁柱踱到大门口，瞅着院里忙得汗流浃背的几人咧嘴笑：“大伙儿受累！看看谁家老母鸡肯卖，中午炖锅汤，加餐！”
李大爷嘎嘎干笑两声：“柱子，忙完了，大爷就回家咯...”话音没落，脚底抹油溜了。
杨建国朝那背影啐一口：“呸！老抠门儿！就怕你惦记他家那几只瘦鸡！”
刘秀英噗嗤乐了：“柱子又馋鸡？嫂子家有现成的！这就去逮一只！”
“嫂子跟三奶费心养的活物，嫂子可得算清楚钱。”铁柱笑着补一句。睡归睡，鸡是鸡，两码事。
“行行行...”刘秀英浑不在意，抬脚就要往家走。
突然，“呼啦”一声，杨建军领着肉球似的张海涛堵在门口。
张海涛两只胖手捧着一幅李二狗的遗像，黑白照片上那张脸，猥琐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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