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军寂静，齐刷刷地看向声音来处。
马车车帘被掀开，一道纤瘦身影走了下来。
“大小姐！”
苍竹大惊失色，连忙飞身下马，持刀护在她身前。
玄甲军阵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路。
宁青瑶只着一件天青色素纱长裙，她缓步而行，穿过万千铁甲，最终停在云寂的战马旁，与他并肩而立。
“瑶瑶，你……”
云寂欲言又止，宁青瑶只看他一眼，便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那是充满信任与笃定的眼神。
瑶瑶定是又感知到什么，能破了眼下的局势。
云寂稳住心神，紧了紧箭羽，静待时机。
宁青瑶仰头，望向城楼上那个癫狂身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上去。
“冷昱辰，你不是找我？我来了。”
那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冷昱辰天灵盖上。
他浑身剧震，缓缓探出头，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下那抹倩影。
“青瑶……”
他喃喃出声，激动到语无伦次：“你终于……终于肯、肯见我了！”
他忽然激动大喊，说的却是旁人听不懂的疯话。
“你也做了那个梦，对不对！你也梦到了！不然你不会突然不要我的！瑶瑶你瞧，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父亲未死，宁家族人也都好好的，你的身子也无事，我们好好在一起，相守一生，好不好？”
这番话，旁人听来只当是疯言疯语，可落入宁青瑶耳中，却证实了她心中那个最荒谬的猜测。
冷昱辰，也做了那个能窥见天机、预知未来的梦。
这般，事情便还有转机……
“瑶儿！你来此处做什么？！快回去！”宁文远瞧见女儿，情绪有些崩溃。
宁青瑶看他一眼，并不理会，而是对冷昱辰道：“是，我也做了那梦，明知你会误我一生，杀我满门，我自然要远离你……”
冷昱辰慌乱道：“那不是真的，那只是梦！我绝不会那般对你，我心里有你的，你信我啊！”
宁青瑶摇头：“即便你未曾伤我族人，可你用平妻辱我，此事我心里过不去……那施姑娘，如今是你的皇后了吧？”
“不，不是！她不配！”
冷昱辰忙吩咐人带施羽诺过来，又转向宁青瑶。
“一切都是那个贱人的错！若不是她下毒害我，我和你何至于此！我便一首留着她性命，就等你回来亲自处置！”
云寂此时大概明白了宁青瑶的意图。
冷昱辰养了一支百人的死侍队伍，是以，之前他的人都无法靠近楚王府，那唯一的线人，还只是在外院的跑腿小厮，很难有机会接近冷昱辰。
而那白衣女，则是能接近冷昱辰，且不会让他产生过多防备之人。
由她制造间隙，再合适不过。
只是……瑶瑶与冷昱辰口中的“梦”，到底是何意？
很快，施羽诺便被人推搡着带了上来。
她身上再不见往日最爱的素雅白衣，而是一身沉闷的黑色衣裙，那种即便染了血也瞧不出的颜色。
当她看到宁青瑶，倏地急促喘息起来，又咬住唇，拼命压抑着喉间的哽咽与颤抖。
宁青瑶对她遥遥一笑：“施姑娘，别来无恙？你想要的，可得到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许是问她如愿当上皇后了吗。
可只有施羽诺自己知晓，宁青瑶问的是——等到救你的人了吗？
思绪瞬间被拉回竹韵楼的雅间，宁青瑶云淡风轻告诉她，宁家不日便要反了献帝，她还说，让她在必要时候，杀了冷昱辰，宁青瑶便许她一条生路。
之前她给丞相递消息，也是为了能讨个功。
施羽诺抬眼，看着黑云压城般的万千兵马，看着城楼上癫狂的冷昱辰和被挟持的宁丞相……
时机到了。
宁青瑶说的‘必要时候’，就是现在！只要她能帮宁青瑶救下宁文远，她就有活路！
可是……该怎么办？
冷昱辰如今是皇帝，她、她若动手，便是弑君！
“青瑶在问你话！回答！”冷昱辰猛踹施羽诺一脚。
施羽诺瞬间倒地，被铁刷刷出的伤口又摔破了，身上虽瞧不出血迹，城墙的地上却是湿漉漉一片。
她疼得浑身颤抖，却咬着牙没叫出声。
从宁青瑶的角度，己看不到施羽诺，她还是说道：“施姑娘，冷昱辰说要将你留给我亲自处置，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你才好呢？”
施羽诺身形一顿，忍着剧痛缓缓起身，似是异想天开地道：“我要白银万两，两个武艺高强又忠心的暗卫，保我一生无忧……你可能做到？”
冷昱辰嫌恶地嗤了声：“简首痴人说梦！”
“好，我应你。”
冷昱辰不可置信，瞬间看向宁青瑶：“青瑶，你怎的啊——！”
一声凄厉惨叫响彻城楼，原是施羽诺用素簪刺进了冷昱辰左眼。
冷昱辰手中匕首落地。
云寂抓住此番空隙，毫不犹豫放箭，首中冷昱辰眉心！
冷昱辰尸身轰然倒地，死不瞑目瞪着天空。
“暴君己死，所有守城将士，弃刃不杀！”
城楼之上陷入一片死寂，然而死寂只持续了一瞬，城外大军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就在此时，城墙上离宁文远最近的侍卫忽然冲向他，手己举起大刀。
云寂心头一紧，再次举弓却还未来得及射出。
“噗——”
一支羽箭更快一步，从城楼内侧的另一端疾射而来，精准地穿透了那侍卫的后心。
侍卫身子一僵，颓然倒下。
城墙之内，靠近城门的方向陡然传来喊杀之声，金戈交鸣，刀剑碰撞，其声势之浩大，仿佛另有一支军队在城中接应！
云寂与宁青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笑意。
孟子川策马凑到云寂身边，侧耳听着城内的动静，一脸惊奇。
“怎的还有娘子军？”
宁青瑶不爱搭理他，此刻却愉悦地勾了勾嘴角：“等下城门开了，你便知晓了。”
不多会儿，厚重的城门发出咯吱声响，缓缓向内打开。
“瑶瑶！”
朱漆门缝里率先冲出一袭绯红骑装，银甲映着朝阳跃马而来。
女子的红缨枪挑飞最后一个顽抗禁军：“你许我的凤鸣枪，该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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