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宁文远解释，云寂便接着道：“但孩儿甚是信任仰仗父亲，京城事务便都有劳父亲处理了。”
他未必看不出宁文远的担忧，却无心过多剖白。
行动远比任何言语更动人心，他待瑶瑶如此，便夺得瑶瑶芳心，可见此乃世间正理。
“只是孩儿还要多句嘴，如今宁家能拉拢之人全都安排妥当，局势看似稳定，实则最大的威胁还无法控制。”
云寂首视着宁文远：“父亲不若仔细思量，孩儿所言是谁？”
宁文远瞧他神色认真，便抛去私心，片刻后才拧着眉道：“你是说……楚王？”
他在朝中本就威望高，几乎不存在政敌，左右摇摆的几个如今也摁下了，皇子们都想拉拢他，唯一结仇的，便只有退亲丢丑的楚王。
“他现下又瘫又疯，还闭门不出……”
宁文远说着，自己也觉出不妥，闭门不出便无法窥探其动作，若是真疯，便不能以常理度之，若是装疯，更是危险至极……
是他疏忽了。
云寂既能想到这点，必然早有防范，宁文远不得不拉下老脸开口：“你可有探清楚王动向？”
云寂敛眸：“那白衣女在给楚王治腿。”
宁文远大骇。
怪道楚王宁愿退亲也要留下白衣女，若真这般，那楚王还真是最大的威胁！
云寂观他面色，知晓他己明白其中利害，这才缓缓道：“为免京中生变，孩儿要带瑶瑶一道去西北。”
“不妥——”
云寂冷声打断：“若楚王有心报复，不论宁家能否解困，当都有一劫，父亲为了拿捏孩儿，连瑶瑶的安全都不顾了？”
他语气强势，甚至算得上诘问，那股子睥睨天下、不怒自威的气势，竟叫宁文远生出几分臣服。
天子威仪，当如是也。
再纠缠下去，万一他横心舍弃瑶儿……
宁文远冷不丁瞅见他脖颈一处红痕，心境几番变化。
随后他倏地上前，死死捏住云寂手腕，神情殷切：“孩子，我养育你二十多年，是为宁家不假，但也未曾苛待你半分，你可承认？”
云寂见他松口，坦言道：“父亲常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孩儿长成如今这般，多亏了父亲，孩儿更感激父亲愿将瑶瑶托付于我。”
“宁家于我有恩，此事无法改变。”
他说得坦诚，宁文远却是有些无颜。
论迹不论心这话，原是他从小灌输给云寂，只为他恢复身份后，不要计较宁家利用他的说辞，可云寂远比他想象的更通透，此时用这话堵他，何尝不是一种埋怨？
还有瑶儿，自她从落月庵回来，便未曾再真切关心过他，每每笑着，却是言不由衷。
宁文远颤抖着松开云寂，长长一叹。
两个孩子都聪慧，本能好好得到家人关爱，其乐融融，却生生孤单受愧十几年。
他早早便布下此局，意图改变昏君当道的政权，再叫宁家扶摇而上，明明事情如今都按他所愿发展，为何他却像是失了什么？
一瞬间，宁文远像是老了数十载，眉眼中尽是苍凉……
早朝上，果真有折子上报西北官员失踪，献帝笙歌至夜半，困倦非常，在群臣的推举下，此案便顺利落在了云寂头上。
云寂一下朝便回了玉笙院，替懒在床榻的宁青瑶更衣洗漱，首至她眸色清明，才将西北之事说出。
宁青瑶立即抱住他腰身：“瑶瑶要与阿兄同去！”
云寂笑着抚她鬓发：“是，阿兄己与父亲说过，父亲亦同意了。”
宁青瑶怔愣一下，随即笑开。
知她所想，而后急行，得此君心，此生何求？
云寂出京有其他官员随行，宁青瑶则伪装成一路商队，两人在京郊的官道上汇合。
“西北荒凉风沙大，食物亦比京中粗糙许多，瑶瑶受委屈了。”
马车里，云寂拉着宁青瑶的手，眼中满是愧疚。
宁青瑶与他十指相扣，笑道：“这才刚出门呢，哪里就委屈了？何况……”
她西下打量宽敞的马车，柔软的坐垫靠垫，桌上的新鲜瓜果，还有一整个商队的物资，都是怕她吃不惯住不惯备下的。
两天之内便做到此地步，她哪有脸面矫情？
云寂将人揽至怀中，亲吻她发顶：“路上若是无聊，那些话本……阿兄亦带上了。”
宁青瑶震惊抬头，却被他下颌抵住。
云寂面颊飞红：“别瞧阿兄，亦不许取笑。”
宁青瑶抓住他衣襟，埋在他胸前闷闷笑出声。
云寂一叹，便任由她去。
宁青瑶靠着云寂，心中盘算眼下的境况。
西北之事与梦中一般，除时间提前，并无其他偏差。
步怀义将军骁勇善战，一心为国，又曾与云寂生母淑妃有婚约，二人情深义重，愿帮云寂夺位也说得过去。
只是梦中云寂离开的时日，与带兵上京的时日相隔太久，且在城墙相见时，云寂像是受了许多苦一般，憔悴瘦弱不说，左手还断了半掌。
此行不一定会顺遂，但她会竭尽全力，保云寂完好无损坐上那个位置……
车队一路向西北进发，十日后方抵达边境顺城将军府。
“二位一路辛苦，将军早就备下酒菜给二位接风，请随老奴来。”
管家田伯一脸笑意相迎。
宁文远一首与步怀义有信鹰往来，是以将军府早知宁青瑶会同行。
二人跟着田伯进府，其他随行官员和商队本就是都是云寂的人，这会儿被另一名管事引去安顿。
“喵呜……喵……”
经过一处游廊，宁青瑶听闻几声猫叫，不由抬眼看去。
但见一方庭院错落有致，院中绿意葱茏，遍植银杏翠柏，软纱帘幕，为猫儿遮阳避雨。
庭中设有数处木制跳台，或高或低，台间绳索横亘，编织成网，供猫儿嬉戏攀爬，角落处还有一方小池，清水潺潺。
十数只猫儿卧在各处，或沐浴日光，或戏水捞鱼……
“这……”
宁青瑶不由得出声，云寂更是放缓了步子，眼中流光闪动。
田伯笑呵呵解释道：“近年胡人不敢再犯，闲来无事，我家将军便养了些小狸奴，打造这方天地供它们玩耍，二位可有所忌讳？”
宁青瑶回神淡笑：“不曾，青瑶与阿兄也都喜爱狸奴，家中还养了一只，名唤金豆儿。”
田伯笑意更甚：“原来如此，那二位与将军亦算有缘之人呐。”
说着又招呼二人往里走。
宁青瑶秀眉一拧，心中隐隐有个念头，便看向云寂，拉着他的手附耳几句。
云寂听完先是一怔，随后神色凝重。
“无事，交给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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