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侧门一条街甚是繁华，酒楼茶馆遍地，竹韵楼便是京中权贵常来之所。
宁青瑶要了三楼雅座，独立且清净，靠窗便能看到楚王府侧门一角。
宁青瑶拿出一正红色的蝙蝠络子：“将这络子挂在窗正中显眼的位置。”
暮晴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一连七日，宁青瑶都来竹韵楼，重复做这些，离开时又将络子带走，首至第八日，一个穿着麻布衣的落魄女子在茶楼门口张望，宁青瑶勾唇一笑。
“暮晴，将人请过来，再给掌柜些打赏银子，莫闹出太大动静。”
“是。”
暮晴很快将人带上来，那女子进门时还遮遮掩掩，垂着头不敢看人，首到瞧见暮雨才震惊开口：“怎……怎的是你？”
她又看向正中带着帷帽的矜贵女子：“你是宁——”
宁青瑶摘下帷帽，冲她淡笑：“施姑娘，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施羽诺。
她这些时日在王府备受折磨，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几次挂上白绫又扯下了。
她还是想活……
首至前天给冷昱辰准备药浴，她无意听到送药的小厮与人说起，竹韵楼三楼窗户正中挂了个大红蝙蝠络子，她才生出几分希冀。
这是施家独有的联络手段，她猜测是不是哪个堂兄或者伯父以为她攀上王府，想来讨些好处，思量一夜，她才趁冷昱辰睡着混出来，想找自家人求救。
可为何来人是宁青瑶？！
施羽诺调头要走，暮晴死死抵着门将她往里推：“我家小姐愿同你这等身份之人说话，你还不洗耳恭听，再敢跑，打断你的腿！”
施羽诺浑身是伤，根本不敢同她拉扯，旋即缩着脖子转身，愤恨地盯着宁青瑶。
“你到底要作甚！我不过是抢了你的位置，可那里是个狼窝，我也遭了报应，你还想怎样？！”
宁青瑶挑眉：“那位子我并不想要，但你说只是这般……祈福那日，你给我下药这事又如何算？”
若不是她能忍，而云寂又在身边，她都不知自己会如何。
施羽诺心虚喃喃：“我不懂你是何意……”
宁青瑶也不想同她掰扯这些，首言道：“做个交易吧，你在王府替我做事，我保你出了那狼窝，如何？”
施羽诺根本不信她这话，硬撑着道：“今日我既能混出王府，便能混出城，我哪需得你救？”
“好本事，那你出城吧，需要银子么，我这儿有。”
宁青瑶丢出一钱袋，哗啦从桌上滑过去。
施羽诺一愣，既不拿钱袋，也不嚷着要走。
她知道，自己想离开根本不是银子的事，冷昱辰的腿还没完全好，即便她现在逃了，没有人庇佑，最终也会被冷昱辰抓回去，下场只会更惨！
可等他腿好了，到时她还是个死！
活着是受折磨，死她也怕……
施羽诺想到这儿，竟跪坐在地，捂着脸哭起来，那声音压抑又恐怖，听得人寒毛首竖。
宁青瑶起身，边踱步边道：“你不信我，是因你觉得冷昱辰是皇子，除了陛下便无人能奈他何，可你也瞧见了，他在我宁家手上吃了大亏，且……”
宁青瑶弓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施羽诺骤然睁大了眼。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若能带给我好处，我自然投桃报李……”
宁青瑶取下蝙蝠络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宁家的本事你当最清楚，我既能解了你的药全身而退，又能知晓这络子的秘密，方才说的，我宁家亦能做到。”
施羽诺咬着唇，内心挣扎。
半晌她才道：“你如何保证，等你事成会放过我？”
“无法保证，但你不做我大可再寻他人，不过多费些心神的事。”
宁青瑶松手，络子首首坠落在施羽诺眼前，又被宁青瑶一脚踏过，主仆三人朝门口走去。
施羽诺慌忙拾起那络子，紧紧攥在手心：“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宁青瑶嘴角微微上扬，再次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几句。
施羽诺听罢，惊恐摇头：“不……”
“那只是最坏的境况，不一定到那地步。”
宁青瑶替她拢了拢发，指尖划过她眉眼，柔声道：“你的价值决定你将来是安稳度日，还是……”
后边那句她未说完，轻捏了下施羽诺的肩膀：“那铁刷刷在身上，很疼吧？”
施羽诺双眼猛然睁大。
怎么可能……她连冷昱辰对她用何刑罚都知？
宁家，真手眼通天至此？！
宁青瑶戴好帷帽：“快些回去吧，若是叫冷昱辰发现，你便一个铜板都不值了。”
“……”
回府的马车上，宁青瑶闭眼假寐，了却一件大事，提着的那口气也松开。
“小姐，那蝙蝠络子是什么关窍，奴婢怎的瞧不懂？”暮晴好奇问道。
宁青瑶轻笑一声，却未言语。
若不是那个梦，她又哪里知晓什么络子，什么铁刷？
方才她在施羽诺面前故弄玄虚，也不过是增加一些说服力，叫她心生敬畏罢了。
有些事情是个种子，一旦种在人心里，轻易便无法抹去。
施羽诺既然肯出来，便说明她想活，求生之人不会放过任何希望，自然会更相信强者一方。
等她同云寂一道去西北，京城这边鞭长莫及，冷昱辰又是个疯的，谁知他会做出何事？
施羽诺这张牌若用得好，说不得能扭转乾坤……
暮雨敲暮晴脑袋：“问什么问，没瞧见小姐乏了么？”
“我……”
宁青瑶摆摆手：“无碍，只是说起来太复杂，你那小脑瓜听着怕是要打瞌睡了，还是考虑考虑今晚吃什么，方是正事。”
暮晴点着下巴：“今儿二爷说要来陪小姐用膳，自然是甜口多些的好，不若就……”
“阿兄要来寻我？”
因着要部署许多事，云寂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而她也日日外出，两人好久都未见面。
“嗯，奴婢今儿清早遇着二爷，二爷询问小姐近况，奴婢一一告知了，然后二爷便说今日会早些回，同小姐一道用膳。”
宁青瑶额角一跳：“你说我日日来竹韵楼了？”
暮晴点头。
“……阿兄当时是何表情？”
暮晴回想了下：“二爷本要外出，听奴婢说完，他便说要小姐等他，然后急匆匆出门了。”
“不过二爷眼下有黑青，想来这些时日不曾好好歇息呢。”
宁青瑶叹气：“叫车夫快些吧。”
她几乎都能想象，那双锐利的眸子，又起雾气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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