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园入口,灰色雾气凝滞如死水,透着股令人心悸的吞噬感。楚惊天拎着他那半截锈锄头柄,赤着脚,踢踏着走到雾气边缘,仿佛眼前不是能吞噬金丹修士的凶地,而是自家后院篱笆上爬了点带刺的藤蔓。
“啧,味儿有点冲。”他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又掂了掂手里的锈锄头柄,对着那浓得化不开的灰雾,手腕极其随意地一抖。
嗡!
锄头柄尖端,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芒一闪而逝,没入死寂的灰雾。
下一瞬,凝固的灰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剧烈地翻腾、扭曲起来!无数条布满狰狞倒刺、闪烁着乌黑金属光泽的荆棘藤蔓,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蟒群,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破空声,从浓雾深处、从地面、甚至从虚空中疯狂探出!带着毁灭性的吸摄之力,铺天盖地地卷向楚惊天!空气瞬间被抽空,连光线都变得黯淡扭曲,仿佛要将他连人带魂彻底吞噬!
这威势,比任务玉简描述的还要恐怖数倍!别说筑基,金丹后期来了也得头皮发麻!
楚惊天眼皮都没抬一下。他非但没退,反而像散步时被路边杂草绊了一下,懒洋洋地向前踏出半步。这一步踏得极其刁钻,刚好踩在几股藤蔓攻击轨迹交织的缝隙处,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致命的缠绕。同时,握着锄头柄的手腕,以一种近乎无赖的韵律,极其随意地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圈。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爆发,没有玄奥的法诀咒语。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最原始厚重泥土气息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涟漪,以锄头柄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荡漾开去。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狂暴狰狞、足以绞碎精铁的荆棘藤蔓,在距离楚惊天身体不足三尺的地方,硬生生僵在了半空!藤蔓上狰狞的倒刺微微颤抖,尖端吞噬灵力的乌光明灭不定,像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迷茫和挣扎。
嘶嘶的破空声戛然而止,翻腾的灰雾也诡异地凝滞。
楚惊天像是没看见这些悬在头顶、随时能要他命的凶物,反而饶有兴致地用锄头柄的锈铁疙瘩,就近戳了戳一条最粗壮的藤蔓主干。
笃。
声音沉闷。
那藤蔓猛地一颤,如同被戳中了最敏感的神经!
紧接着,让任何目睹者都会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僵首的荆棘藤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向内收缩!它们不再攻击,而是以一种近乎仓惶的姿态,飞速地退回浓雾深处,缩回地下,甚至主动断开了蔓延在空气中的分支!
翻腾的灰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澄清。几个呼吸间,笼罩百草园入口的死亡阴霾消散一空,露出了园内被肆虐得一片狼藉的景象——灵田枯竭龟裂,残存的灵植蔫头耷脑,地面布满被荆棘撕裂的沟壑。
而在原本荆棘最密集、灵气被吞噬最彻底的核心区域,一株形态奇异的植物暴露在阳光下。
它不过三尺高,主干漆黑如墨玉,虬结盘绕,顶端却生着一簇极其、近乎透明的翠绿新芽。新芽微微摇曳,散发出纯净而盎然的草木生机,与它下方狰狞盘踞、残留着凶戾气息的漆黑主干形成刺目的反差。几根细小的、同样翠绿的藤蔓从主干延伸出来,如同初生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朝着楚惊天的方向轻轻摇摆。
这便是那株吞噬了三位金丹灵植夫、根系蔓延整个百草园地下的变异“噬灵荆棘”核心。只是此刻,它那恐怖的吞噬凶性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初生般的懵懂和……对那根锈锄头柄的敬畏?
楚惊天走过去,用锄头柄沾着泥的那头,随意地在那簇翠绿新芽上点了点。
新芽欢快地抖动了几下,几根翠绿的小藤蔓立刻缠绕上锈迹斑斑的锄头柄,如同温顺的宠物蹭着主人的手。
“行了,”楚惊天懒洋洋地抽回锄头柄,顺手从旁边一株半死不活、叶子焦黄的“火云草”上,掰了片蔫巴巴的叶子,极其随意地往那簇翠绿新芽上一丢,“凑合啃吧。”
那片毫无灵气的焦黄叶子飘落在新芽上。
嗤——!
微弱的吸力传来,焦黄的叶子瞬间化作精纯的草木精气,被新芽吸收殆尽。新芽似乎更翠绿了一分,几根小藤蔓满足地蜷缩起来。
楚惊天不再理会它,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百草园。他拎着锄头柄,走到园子中心一处灵力节点——也是被荆棘破坏最严重、几乎成了个大坑的地方。他用锄头柄在坑底松软的泥土里,东戳一下,西划一道,动作随意的像是在自家菜地松土。
随着他看似毫无章法的戳划,坑底松散的泥土中,竟有微弱的灵光顺着锄头柄划过的轨迹悄然亮起,转瞬即逝。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机,如同埋下的种子,悄然渗入这片被榨干的大地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手,仿佛只是掸掉了点灰尘。然后弯下腰,毫不客气地将那株变得“人畜无害”的噬灵荆棘核心,连同它盘踞的一大块漆黑泥土,像拔萝卜一样囫囵个地拔了出来。翠绿的新芽在他手里轻轻晃动。
他一手拎着沾满泥的荆棘根茎,一手拎着那半截锈锄头柄,赤着脚,踢踢踏踏地走出了百草园,朝着青云宗内门任务堂的方向溜达回去。背影悠闲得,像是刚从自家地里摘了根水萝卜。
***
任务堂内,气氛依旧带着昨日残留的嘲讽余温。几个内门弟子聚在光幕下,对着那枚依旧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甲上任务”玉简指指点点,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啧啧,一天一夜了,还没动静?该不会真被吸干,死在百草园了吧?”
“哈!我就说那小子是找死!真以为走了狗屎运废了个林炎就天下无敌了?那可是噬灵荆棘!”
“听说昨天张管事和赵师兄在听涛小筑也吃了大亏?嘿,那又如何?这次可是实打实的甲上凶物!元婴长老去了都得小心!”
“等着收尸吧,说不定连尸骨都找不到了,被荆棘当养料吸干了…”
山羊胡执事坐在登记台后,捏着胡子,脸色复杂。他既希望楚惊天能创造奇迹(毕竟是他经手登记的任务),又觉得这想法太过荒谬。那噬灵荆棘的凶名,可是用三位金丹同门的修为和半条命验证过的!
就在议论声渐起,嘲讽意味越来越浓时——
踢踏,踢踏。
熟悉的、赤脚踩在寒玉石板上的啪嗒声,由远及近。
整个任务堂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门入口。
楚惊天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赤着脚,头发睡得有些乱。左手拎着那半截锈迹斑斑、沾着新鲜泥土的破锄头柄。右手……右手赫然拎着一大坨黑乎乎、盘根错节、还带着大块湿泥的东西!
那东西主干漆黑狰狞,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但顶端却诡异地生着一簇生机勃勃、翠绿欲滴的嫩芽,几根细小的绿藤还讨好似的缠绕在楚惊天的手腕上。
浓烈的、混杂着泥土腥气和草木清香的怪异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任务堂。
“交任务。”楚惊天走到登记台前,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慵懒。他随手将那一大坨黑泥巴似的“噬灵荆棘”核心,像丢垃圾一样,“噗”地一声丢在了山羊胡执事面前光洁的寒玉台面上。
黑泥溅开几滴,落在执事雪白的袍袖上。
整个任务堂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咒。
嘲笑?讽刺?幸灾乐祸?
全僵在了脸上,被眼前这匪夷所思、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彻底碾碎!
那…那玩意儿…真的是噬灵荆棘的核心?!那能吞噬金丹修士的凶物?!现在像根刚挖出来的老山参一样被丢在台子上?顶上的绿芽还在晃?!
山羊胡执事的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指着台子上那坨黑泥,又看看楚惊天,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需要确认!他必须确认!
他几乎是扑到台前,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复杂符文的青铜罗盘——这是专门用来检测灵植状态和灵脉节点的法器。他小心翼翼地将罗盘靠近那坨黑泥和顶上的翠绿新芽。
罗盘指针疯狂地旋转、跳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就在指针即将崩断的刹那——
嗡!
那簇翠绿的新芽似乎感应到探测,猛地一颤!一股无形的吸摄之力骤然爆发!
嗤啦!
山羊胡执事手中的青铜罗盘瞬间光芒黯淡,上面镶嵌的几颗作为能量源的细小灵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灵气瞬间被抽干,化作几缕青烟!整个罗盘变得灰扑扑,首接报废!
“啊!”山羊胡执事吓得怪叫一声,触电般缩回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看着那报废的罗盘和台上那坨“安静”的黑泥,眼神充满了惊骇。
这恐怖的吞噬能力…是噬灵荆棘没错!而且…而且它似乎被驯服了?!还保留了吞噬的本能?!
“吵什么,”楚惊天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用锄头柄沾泥的那头,随意地戳了戳台子上那坨黑泥,“赶紧的,登记,给钱。还有那什么花,一起拿来。”
那翠绿的新芽被锄头柄戳到,不但没发怒,反而亲昵地蹭了蹭锈铁疙瘩,几根小绿藤缠得更紧了点。
这时,任务堂后方的静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位须发皆白、身穿深青色长老袍的老者快步走出,正是负责甲等任务核验与最终赏赐发放的灵植院刘长老。他显然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脸上还带着被打扰清修的愠怒。
“何事喧哗?!”刘长老威严的目光扫过一片死寂的大堂,最终落在登记台上那坨极其扎眼的“黑泥”上,尤其是顶端那簇生机盎然、与主干凶戾气息格格不入的翠绿新芽。
他瞳孔骤然收缩,一个箭步冲到台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株变异的荆棘核心,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这…这是噬灵荆棘核心?!变异体?!”刘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隔空释放出一缕极其精纯温和的探测灵力,不敢首接触碰。
那翠绿的新芽感应到温和的灵力,几根小藤蔓立刻探出,如同好奇的触手,轻轻缠绕上那缕灵力,非但没有吞噬,反而传递回一股纯净的草木亲和气息。
“生机逆转?!凶煞内敛,灵性初生?!这…这怎么可能?!”刘长老失声惊呼,看向楚惊天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怪物。“你…你是怎么做到的?!百草园的灵脉…”
“哦,顺手修了修,”楚惊天打了个哈欠,指了指那坨黑泥,“这玩意儿根系把地下的灵脉节点戳得跟筛子似的,我给它堵了堵,顺便引了条小的给它当固定口粮,省得它再乱跑乱吃。行了,东西确认了?灵石、花、贡献点,拿来。”
顺手修了修灵脉节点?引了条小的当口粮?!
刘长老和山羊胡执事,以及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内门弟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三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刘长老看着楚惊天那副“赶紧给钱老子好走人”的不耐烦表情,又看看台上那株从绝世凶物变成“家养盆栽”的变异荆棘核心,老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
“好…好!确认无误!”刘长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任务完成度…远超预期!不仅清除暴动核心,更…更令其逆转变异,潜力无穷!此乃对宗门灵植一道的莫大贡献!”
他猛地转向山羊胡执事,声音斩钉截铁:“赏赐翻倍!上品灵石两千!五百年份‘凝露花’两株!宗门贡献点六千!立刻取来!”
山羊胡执事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冲向库房。
刘长老再次看向楚惊天,眼神热切无比,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楚师侄!此株变异荆棘,价值难以估量!可否将其交由灵植院妥善培育研究?灵植院愿以最高规格的资源…”
“不要。”楚惊天干脆利落地打断,弯腰一把将那坨黑泥重新拎了起来,翠绿的新芽在他手里晃悠,“我洞府门口正好缺个看门的,带回去栽盆里。”
洞府门口…看门…栽盆里?!
刘长老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把能吞噬金丹的变异噬灵荆棘当看门盆栽?!这想法比驯服它还惊悚!
没等刘长老再劝,山羊胡执事己经捧着两个沉甸甸的储物袋和一个玉盒跑了回来,脸上又是敬畏又是肉疼。
楚惊天看都没看,随手将储物袋塞进怀里(实则青石吐纳),又打开玉盒瞄了一眼里面两株灵气氤氲、花瓣上凝结着露珠的“凝露花”,撇撇嘴:“凑合。”然后“啪”地合上玉盒,顺手也塞了。
他拎着那坨“看门盆栽”和那根立下“汗马功劳”的锈锄头柄,转身就往外走。
“楚师侄!等等!这荆棘…”刘长老急得在后面喊。
楚惊天脚步没停,只是背对着众人,随意地挥了挥拎着荆棘根茎的那只手,像是在赶苍蝇。
“放心,喂饱了,老实得很。”
在他身后,任务堂内一片死寂。所有人如同石化,呆滞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拎着黑泥巴和破锄头、赤着脚晃悠出去的背影,以及他手里那株顶端翠绿新芽还在微微摇摆的“看门盆栽”。
价值难以估量的甲上凶物…真成盆栽了?
山羊胡执事看着楚惊天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彻底报废、灵气全无的青铜罗盘,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尽茫然和震撼的叹息:
“怪…怪物啊…”
而此刻,楚惊天己经溜达出了任务堂,将那坨黑泥随手往听涛小筑山道旁的泥地里一插。那翠绿的新芽在微风中惬意地舒展了一下,几根细小的藤蔓如同根须,迅速扎入土壤,开始默默汲取地脉深处那缕被楚惊天“顺手”引来的精纯灵气。
他满意地拍拍手,对着新收的“看门盆栽”嘀咕了一句:
“好好看门,别乱啃。”
然后,拎着他那根锈锄头柄,继续踢踢踏踏,朝着山下坊市的方向溜达过去,背影悠闲得像是刚给自家院子添了盆新绿植。
深涧的轰鸣隐隐传来,映衬着任务堂内依旧凝固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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