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日清晨,阿虎在搬运尸体时,发现个蜷缩在墙根的少年。他怀里抱着个更小的孩子,两人嘴唇干裂,显然是饿极了。阿虎刚要递过去半块糙米饼,就见少年突然张嘴咬住他的手腕,眼睛里闪着野兽般的凶光。
“松嘴!” 长孙拂熙的声音带着寒意。他刚从废墟里出来,身上还沾着尘土,长剑上的血迹尚未擦干。
少年却死死咬住不放,首到钱晚意掰开了他的嘴,将糙米饼塞进他嘴里,才松口吞咽起来。那小孩子也跟着狼吞虎咽,饼屑掉在地上都要用舌头舔干净。
“他们是孤儿,” 旁边个洗衣妇叹气道,“爹娘都被埋在西市了。这几日全靠抢别人的食物活命。”
钱晚意看着阿虎手腕上两排清晰的牙印,对他们说:“跟我去伤兵营吧,那里有吃的。”
少年警惕地看着她,却被弟弟拉了拉衣角。小孩子指着钱晚意怀里的红鞋:“哥哥有花鞋,是好人。”
这一幕恰好被来巡查的李崇山看到。他对长孙拂熙笑道:“你这位小兄弟,心善却不迂腐,倒是难得。”
长孙拂熙望着钱晚意带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向来如此。”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值得同情。当日午后,钱晚意在分发草药时,发现有个妇人将领到的糙米偷偷藏在城墙砖缝里,转而向她索要更多:“姑娘行行好,我家男人快饿死了。”
钱晚意不动声色地走到砖缝前,掏出那袋还没捂热的糙米:“这是什么?”
妇人脸色煞白,突然撒泼打滚:“你欺负我孤儿寡母!天理何在啊!” 周围立刻围拢来一群流民,七嘴八舌地指责钱晚意。
就在这时,长孙拂熙拨开人群:“李大人有令,私藏粮食者,斩!” 他拿出个账本,“这位妇人今早领了三斤糙米,此刻却谎称断粮。”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有个老者看不下去:“妇人家不易,就算了吧。”
“规矩就是规矩。” 钱晚意冷冷道,“今日纵容她私藏,明日就会有人效仿。那些真正饿着肚子的人怎么办?”
妇人终于怕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钱晚意却转身继续分发草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首到傍晚歇脚时,钱晚意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汇成一股汗流,沿着颧骨悄然滑落。她浑不在意的用袖子抹了一下。长孙拂熙递给她块干净的帕子:“擦擦汗。”
钱晚意抬头看了看,她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乱世之中,仁慈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的,像你这样就很好。” 长孙拂熙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拂过心尖。
第五日清晨,一场小雨突至。钱晚意在清理一处粮仓废墟时,发现横梁下卡着个粮商打扮的胖子。他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钱袋,却对着伸手可及的米缸视而不见,反而死死护住钱袋:“别碰我的银子!”
“先把你弄出来再说!” 钱晚意指挥兵丁用绳索固定横梁。
胖子却突然尖叫:“那是我全部家当!谁动我跟谁拼命!” 他挣扎着要去抓掉落的铜钱,结果带动横梁又往下塌了半寸,碎石纷纷落在他头顶。
“蠢货!” 钱晚意忍不住骂道。她冒险钻进缝隙,用身体顶住摇摇欲坠的横梁:“快!把他拉出来!”
当胖子终于被拖出来时,钱晚意的后背己被压出大片淤青。而那胖子第一件事竟是数钱袋里的银子,首到发现少了两枚,突然抓住钱晚意的衣襟:“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
“放开她!” 长孙拂熙的剑瞬间出鞘,剑尖抵住胖子的咽喉。青钢剑的寒意让胖子瞬间噤声,脸色惨白如纸。
“李大人有令,救灾期间,故意阻碍者,斩。” 长孙拂熙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胖子吓得在地,钱袋滚到雨地里。钱晚意看着散落的银子混着污泥,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她转身对兵丁道:“把米缸里的糙米挖出来,分发给伤兵营。”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废墟上的血迹和污泥。钱晚意站在断壁前,看着长孙拂熙指挥众人加固临时棚屋,忽然明白他为何总能如此冷静 —— 在这乱世之中,愤怒和怜悯都无济于事,唯有理智和行动才能活下去。
第七日傍晚,当最后一处废墟被清理完毕时,李崇山特意让人送来一坛酒。他拉着长孙拂熙坐在城楼上,指着远处正在掩埋尸体的队伍:“令尊还好吗?去年他在信里说想告老还乡。”
“家父身体尚可,” 长孙拂熙给李崇山斟酒。
李崇山叹了口气:“当年若不是他在朝堂上替我说话,我怕是早就贬去琼州了。” 他喝了口酒,忽然看向正在给伤兵换药的钱晚意,“那孩子……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儿郎。”
长孙拂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钱晚意正耐心地教个小姑娘辨认草药,夕阳的金辉落在她沾着泥污的侧脸,竟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嘴角微扬:“他确实很能干。”长孙拂熙望着那抹身影,指尖无意识着酒杯边缘,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夜色隐去大半。晚风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掠过城楼,吹乱了他鬓角几缕碎发,却吹不散眸中化不开的温柔。
两人沉默着饮了会儿酒,远处传来伤兵营孩童的嬉笑。长孙拂熙望着那片灯火,思绪却飘回这些天与钱晚意并肩救灾的日夜,她救人时的果敢、面对刁难时的坚韧,还有偶尔疲惫时垂眸的模样,都像烙铁般印在他心底。
正说着,一阵夜风突然卷着沙尘袭来,吹得城楼灯笼剧烈摇晃。钱晚意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城楼方向,两人目光隔着废墟遥遥相撞,她冲长孙拂熙挥了挥手里包扎用的布条,转身又去查看伤员的情况。
长孙拂熙望着那抹忙碌的身影,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手中酒杯里的酒泛起细微涟漪。
李崇山似是想起什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你们两个这些日子可是出名了,最近城里士兵酸言酸语讨论妇人们把那小兄弟和你当成首选女婿呢……”话音未落,长孙拂熙手中酒杯重重磕在石桌上,溅出的酒水在暮色里划出银亮的弧线。
长孙拂熙耳尖泛红,别过脸去望着渐暗的天色,却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急切:“救灾要紧,这些闲话,不提也罢。”他端起酒杯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液下肚,也压不住心头莫名的烦躁。李茂才的话像颗石子投入深潭,搅乱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
“听说她还没成亲?” 李崇山突然坏笑道,“我家小女……”
“李大人。” 长孙拂熙打断他,语气却依旧恭敬,“她性子野,怕是配不上令爱。”
李崇山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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