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白杨林里燃起了熊熊大火。篝火上架着的黑熊腿己经烤得焦黄,用刀切开一块,里面的肉粉红鲜嫩,还冒着热气。巨大的陶罐里炖着兔子肉,野葱野蒜的香气混着肉香,在林子里弥漫开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张秉被众人推到上首,老人捧着碗里的熊肉,激动得说不出话。他颤巍巍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多少年没吃过这么香的肉了……”
阿虎抱着个粗瓷大碗,呼噜呼噜地喝着肉汤,野猪肉塞得满嘴都是,含糊不清地喊:“好吃!太好吃了!” 络腮胡则学着长孙拂熙的样子,用荷叶包着烤肉,吃得满嘴流油,连胡子上都沾着肉渣。
钱晚意给王婶盛了碗兔子汤,又夹了块最嫩的獐子肉:“婶子,多吃点,补补身子。” 王婶温柔的接过。
钱远扬坐在长孙拂熙身边,手里捧着个巨大的野鸡腿,啃得不亦乐乎。他的小脸被炭火烤得通红,鼻尖上沾着油脂,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长孙大哥,你明天还去打猎吗?” 他含着肉问,声音含糊不清。
长孙拂熙正用小刀将一块熊肉切成小块,闻言摇了摇头:“不去,我们要抓紧赶路了。这些猎物够我们吃就好,猎物留下给后面的流民多些生存机会。” 钱晚意在旁听着眼里流出欣赏。
他将切好的肉递给钱晚意,“这熊肉有些柴,多嚼嚼。”
钱晚意接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熊肉确实不好嚼。
钱晚意将最后一块熊肉咽下去,指腹蹭了蹭嘴角的油光,忽然开口:“按咱们这脚程,再走十五日,该到西方城了。”
正在啃骨头骨头上残肉的钱远扬猛地抬头,手里的鸡骨 “当啷” 掉在地上:“真的?那是不是能喝上带米的粥了?”
王婶眼里却也闪着光:“到了城里,得找家客栈好好歇歇,我这老骨头快散架了。” 她揉着膝盖。
长孙拂熙青衫下的肩膀微微舒展:“西百里路,若加快脚步,顺利的话十余天能到。” 他问张秉:“老伯可知道城里的境况?”
张秉用木枝拨了拨篝火,火星子溅起半尺高:“前年路过一次,那时城门还敞着,里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老人的声音沉了沉,“只是去年沙暴后,听说守城的兵丁查得紧,入城要缴一钱银子。”
“一钱?” 络腮胡汉子差点跳起来,手里的酒囊晃出琥珀色的液体,“咱们这群人,光入城费就够买半车粮了!”
“先别想这些。” 张秉接过陶罐,给每人倒了半碗,“到了城下再说。我这把老骨头,总能想出法子。” 他喝了口汤,忽然笑起来,“说不定城里的铺子还收野味,咱们这熊皮,换几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钱远扬掰着手指算:“那能买多少米?”
“够你吃到明年开春。” 长孙拂熙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少年哎哟一声,却笑得更欢了。
“明早得早起。” 长孙拂熙忽然道,“听说前面那段路有流沙,得趁天亮走。”
张秉点头应着,又叮嘱众人检查草鞋。钱晚意低头看自己磨穿的鞋底,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脚踝。低头时,正撞见长孙拂熙将片厚实的熊皮垫在她鞋里,指尖擦过她的脚背,像落了片羽毛。
“谢了。” 她轻声道,火光在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影。
“到了城里,该换双好鞋。” 长孙拂熙的声音混在风声里,轻得像句叹息。
钱远扬还在缠着络腮胡问城里的糖人是什么味道,王婶己经开始缝补磨破的衣襟。张秉望着天边的月牙,拐杖在地上敲出缓慢的节奏,像是在数着剩下的百里路。
这日钱晚意蹲在溪边清洗草药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密的麻痒。她抬头看向水面,只见原本平稳的溪水正微微震颤,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着,水底的细沙随着震颤浮起,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浑浊的涟漪。
“姐姐,水在跳!”远扬举着刚摘的野枣跑过来,蹲在岸边伸手去捞水里的沙粒,“好奇怪,昨天还好好的。”
钱晚意按住弟弟的手。她记得医书里提过,大地脉络如人之气血,若遇异动,水脉必先显兆。她侧耳细听,溪水流淌的声音里竟夹杂着极轻微的“嗡嗡”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共鸣。
“怎么了?”长孙拂熙提着半捆柴从林子里出来,见她望着水面出神,也走近察看。他刚放下柴捆,脚下的地面突然晃了晃,惊得枝头几只麻雀扑棱棱飞窜,留下一串急促的鸣叫。
“方才地震了?”钱晚意扶住身边的老槐树,树皮上的裂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这棵三人合抱的老树,上周还只是树干基部有几道浅纹,此刻却从树顶裂到了树根,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劈开。
长孙拂熙俯身摸了摸地面,指尖触到的泥土竟带着一丝灼手的温度。他抓起一把土凑到鼻尖,闻到一股混杂着硫磺的腥气,像是山火过后的焦糊味,却又更淡、更冷,带着地底深处的阴寒。
“母亲!”他突然扬声朝营地方向喊。正在拾柴的王婶提着竹篮跑来,篮子里的枯枝随着她的脚步哗哗作响,“方才捡柴时,看到西边的山在冒烟。”她指着远处的黑石山,那处向来是光秃秃的岩壁,此刻却有淡灰色的烟缕从石缝里钻出来,在风中拧成细细的绳。
张秉带着两个族人匆匆赶来,他手里攥着块从山壁上掰下的岩石,石面布满细密的晶簇,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银光。“钱姑娘,长孙公子,你们看这个。”他把岩石递过来,“方才在山坳里发现的,石头缝里还在渗水珠,摸起来烫得很。”
钱晚意接过岩石,指尖刚触到晶簇就猛地缩回——那些看似冰凉的晶体竟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腹发麻。她忽然想在现代看过的常识:地震前夕,地底热气上涌,常使岩石结出硫晶,遇水则沸。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长孙拂熙突然开口,他望着远处不断晃动的树影,眉头拧成了疙瘩,“昨晚守夜时,我听到北边的山谷在响,像是巨石滚动,可那处根本没有松动的岩层。”
“长孙大哥是说……”远扬抱着树干,突然发现树皮上爬满了蚂蚁,黑压压的一片正顺着树根往高处迁徙,“蚂蚁怎么跑这么快?”
钱晚意顺着蚂蚁迁徙的方向望去,只见坡下的灌木丛里,几只野兔正慌不择路地乱窜,甚至撞到了树干上。更远处的草丛里,传来蛇类爬行的窸窣声,那些平日里躲在石缝里的冷血动物,此刻竟像被火烧般往高处窜。
“动物比人灵。”王婶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指着天空,“你们看鸟群。”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在低空盘旋的鸟群突然拔高,密密麻麻地往东南方向飞,翅膀拍打的声音遮过了风声,像是一片移动的乌云。而本该在清晨出来觅食的田鼠,此刻却拖着幼崽往石缝里钻,几只来不及钻进洞的,竟首挺挺地躺在地上抽搐,嘴角溢着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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