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的黑板报被白报纸遮得严严实实,粉笔灰簌簌落在唐沐雨的睫毛上。她踮着脚扯下最后一角报纸,彩色粉笔勾勒的太阳突然跃入眼帘,光斑恰好落在林晨翻开的期末试卷上。
"这太阳画得像咸蛋黄。"林晨用铅笔敲了敲桌面,声音闷闷的。她盯着黑板报右上角歪歪扭扭的"再见初二",指甲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自从沈星河半年前突然转学去美国,她连做数学题时都习惯性往教室后排瞟,总以为还能看见那个转着钢笔解题的身影。
江晚星抱着作业本从她身边经过,马尾辫扫过她的肩膀。这个总爱穿粉色卫衣的姑娘最近瘦了不少,校服领口空荡荡的。"唐沐雨,能不能在右下角加朵樱花?"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唐沐雨转头看她,发现她眼底浮着层水光。樱花是沈星河最喜欢的花,去年春天他们五个人逃课去植物园,沈星河爬上树替江晚星够最高处的花枝,结果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那时江晚星笑得前仰后合,粉色发绳掉进了樱花堆里。
季昭宁突然从后门冲进来,羽绒服沾着雪粒。"下雪了!"他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压抑的气氛,"教导主任说放学后可以提前半小时离校,咱们去操场打雪仗啊?"
林晨合上试卷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你们玩吧,我要去办公室问物理题。"她的脚步很快,像是要逃离某种无形的束缚。江晚星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唐沐雨蹲下身翻找粉笔盒,余光瞥见江晚星蹲在她身边。"其实..."江晚星的声音发颤,"我昨天收到沈星河的邮件了。"唐沐雨的手顿住,彩色粉笔在掌心留下潮湿的印记。
"他说那边的学校下周要办冬季节,同学们都在准备交换礼物。"江晚星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是沈星河熟悉的字迹,只是多了几分拘谨,"他问我们期末考得怎么样,还说..."她突然哽咽起来,"还说很想念学校门口的烤冷面。"
季昭宁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伸手接过信纸时,羽绒服上的雪化在纸角晕开。"这家伙,走了半年才想起烤冷面。"他的声音带着鼻音,"上次我们五个人挤在小摊前,他非说番茄酱要挤成爱心形状才好吃。"
唐沐雨站起来继续画黑板报,粉色粉笔在黑板上晕染出樱花的轮廓。她想起沈星河总爱站在她旁边看她画画,说她笔下的云朵像棉花糖。那时江晚星会笑着把沈星河推开,说他挡住光线了,可眼睛里分明藏着温柔。
林晨从办公室回来时,黑板报己经快完成了。唐沐雨在右下角画了五朵樱花,每朵花蕊都用金粉勾了边。林晨盯着那些闪闪发光的花蕊,突然想起初二开学那天,沈星河就是举着这样一支金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阳光透过窗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她的课桌。
"我们给沈星河寄张黑板报的照片吧?"江晚星突然说。她拿出手机,镜头扫过黑板报上的每一处细节,最后定格在那五朵樱花上。林晨看见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睫毛上似乎有细小的水珠。
放学铃响起时,雪下得更大了。季昭宁抓起一团雪砸向林晨,却被她侧身躲过。江晚星蹲在地上堆雪人,胡萝卜鼻子总是掉下来。唐沐雨站在教学楼台阶上,看着他们追逐打闹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场雪像极了沈星河离开那天的雨。
那天也是这样的阴雨天,沈星河背着黑色书包站在校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流成透明的帘子。林晨记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把准备好的笔记本塞进他怀里。那是她整理的数学错题集,每道题旁边都贴着便利贴,写着"下次换你教我"。
江晚星送了他一盒樱花书签,说是特意去老店买的。季昭宁拍着他的肩膀说要在美国好好练篮球,下次回来单挑。而沈星河只是笑着说好,眼睛却一首看着林晨。
此刻的雪地里,江晚星的雪人终于堆好了。她把自己的粉色发绳系在雪人头上,转头对林晨喊:"快来拍照!"林晨走过去时,季昭宁突然把雪球塞进她脖子里,尖叫声混着笑声在雪幕里炸开。
唐沐雨举起手机,镜头里的西人在雪地里笑作一团。她悄悄把镜头转向教学楼,二楼的黑板报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五朵樱花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要穿过屏幕,飞向大洋彼岸的某个角落。
晚自习时,江晚星又收到了沈星河的邮件。这次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站在挂满彩灯的圣诞树下,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陶瓷杯,杯身上画着五朵笨拙的樱花。邮件里只有短短一行字:"这边的冬天没有烤冷面,但我学会做樱花布丁了。"
江晚星把照片转发到五人小群里,很快收到季昭宁的回复:"丑得像外星人的飞碟!下次让唐沐雨远程教学!"林晨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唐沐雨则回复了个正在画画的表情包。
窗外的雪还在下,教学楼的灯光透过玻璃,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江晚星望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头像,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藏在樱花里的心事,或许都会随着时光慢慢绽放。
第二天清晨,唐沐雨早早来到教室。她站在黑板报前,用金粉笔在五朵樱花中间添上了一行小字:"等你回来,我们再画春天。"晨光穿过窗户洒在黑板上,那些字迹闪闪发光,像五颗小小的星星,照亮了即将结束的初二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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