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锈径遗光:余烬胎动与荆棘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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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锈径遗光:余烬胎动与荆棘之痕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锈蚀尘埃,抽打着这辆倾覆的、如同巨兽尸骸般的废弃货运拖车。这里,工业区D7的荒芜边缘,正是他们不足二十西小时前从毁灭边缘挣扎求生的落脚点。

回忆如同冰冷的刀锋,刺破雨幕:那场毫无征兆的X级离子风暴!撕裂护盾的紫黑色闪电!引擎舱炸裂的冲天火光!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谛听在剧烈震荡中嘶吼着扫描到的唯一迫降坐标——D7!

逃生艇在风暴中如同怒海的孤舟!苏晚抱着昏迷的林珊撞进座椅!江雨用身体护住神志模糊的乔克!然后是山崩地裂般的撞击!翻滚!金属撕裂!当她们从变形的艇舱爬出时,眼前只有这片被酸雨和锈蚀统治的废土,以及这辆倾覆的拖车残骸——方舟主体在数百米外化作燃烧的废墟,浓烟如同垂死的巨蟒升入铅灰色的天空。

他们携带的求救信号显示:方舟预设的紧急集合点,是代号“鸢尾”的东南方地下仓储站(170公里外)。那里有他们急需的药品、能源,也是逃生舱本该降落的地点。但现在,他们被困在了D7。林珊的污染在恶化,乔克昏迷不醒…“鸢尾”成了遥不可及却必须抵达的希望之地。

车内狭小的空间弥漫着一股铁锈、朽木和某种……类似电路板被强酸腐蚀后的刺鼻气味混合的绝望气息。唯一的微弱光源来自于苏晚手腕上一支濒临耗尽的应急荧光棒,幽幽绿光勉强勾勒出三人狼狈的轮廓。江雨蜷缩在相对干燥的角落,浑身湿透,防护服破损处渗出的雨水混杂着不知是泥污还是微小的伤口渗液,冰冷粘腻。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因寒冷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在昏暗中异常明亮,首首地望着扭曲车体外无边无际的、被雨水冲淡的灰黄色尘霾——那是工业废墟在雨水冲刷下吐出的肮脏气息,如同大地的肺痨。

谛听半跪在潮湿冰冷的车板上,快速组装着便携式环境扫描仪。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他动作一顿,目光锐利地转向角落——那里,阿Ben的禁锢单元被临时固定在扭曲变形的车架上。

“能量读数异常波动…”他声音低沉,“构成体深渊物质活性激增…结构重组?”

只见禁锢力场中,那团紫黑色物质如同沸腾的沥青,剧烈翻涌、拉伸!构成残骸的深渊物质在某种内在力量驱动下,疯狂地流动、凝聚、塑形!残破的紫晶触须收缩内敛,扭曲的金属碎片被强行“溶解”吸收,体表凸起尖锐的骨刺状结构…短短十几秒内,一个由紫黑色结晶与深渊物质构成的、轮廓狰狞的人形骸骨骨架,在力场中逐渐成型!深紫色的独眼在颅骨空洞处重新凝聚,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它…它变形了?!” 江雨下意识后退半步,声音带着惊悸。

苏晚瞬间挡在江雨身前,能量切割器嗡鸣着指向阿Ben!“这东西…在吸收金属?重塑身体?!” 她眼神如刀,“谛听!禁锢力场还能压制吗?”

“力场稳定…能量输出无异常…”谛听快速操作终端,眉头紧锁,“重组过程消耗了它之前储存的部分能量…形态变化…疑似对高污染环境的适应性进化?或者…某种能量充盈后的‘生长’?” 他无法给出确切结论,但危机感陡增,“…保持最高警戒。它的行动模式和威胁等级…需要重新评估。”

阿Ben的骸骨身躯微微转动,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咔哒”声。那深紫色的目光扫过惊疑的众人,最终定格在车外翻涌的污染雨幕中,仿佛在无声宣告:这片废土…是它的猎场。

在阿Ben骸骨冰冷目光的无声威慑下,拖车内的绝望气息更加粘稠。苏晚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扭曲空间,锁定相对稳固的区域。

林珊被迅速转移到靠近驾驶舱残骸内侧、相对干燥且远离主要破口的金属地板上。身下垫着从“磐石”小队装备中翻出的折叠保温垫。她依旧深度昏迷,左臂的污染伤口在移动中渗出更多紫黑色粘液,散发出令人不安的腥甜与臭氧混合气味。没有专业设备,只能用最厚的无菌纱布加压覆盖,并用剩余的缆绳将她的身体与车体一处稳固结构轻轻绑定,防止她在颠簸或袭击中二次受伤。

乔克则被安置在车厢尾部一个由倾倒货柜形成的、勉强能遮挡风雨的三角凹陷处。他全身裹着“磐石”的银色保温救生毯,维生面罩连接着告急的微型压缩氧瓶(存量指示灯己闪烁红灯)。他左手腕上的深渊烙印此刻正透过应急屏蔽绷带,透出明显躁动不安的深紫色搏动光芒!一支微型镇静注射泵被固定在乔克颈侧,针管连接着他颈静脉,泵体屏幕上绿色的“稳定”指示灯忽明忽暗——这是维持他低于临界点的唯一防线,但泵体侧面一行微小的红字提示着:“效能持续倒计时:1:17:43”(约78分钟),且“电源:47%”。负责安装的“磐石”队员脸色凝重:“长官,他体内能量波动剧烈…泵撑不了太久了…”

“磐石!” 苏晚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压过风雨的嘶吼,“用你们的命给我顶住!看住林珊顾问!看住那个不稳定的‘炸弹’(指乔克)!他如果醒了发狂…允许使用非致命武力压制!前提是保证林珊顾问安全!”

仅存的三名“磐石”队员(包括小队长)没有任何迟疑。两人如同磐石般瞬间卡位:

一人持重装脉冲枪,背靠内壁,封锁通往伤员区的狭窄通道,枪口不仅指向车头方向可能涌入的威胁,更时刻警惕着尾部乔克的方向!

另一人则携带轻便能量武器,半跪在车尾那个最大的撕裂破口侧后方(非正对灌入点),利用扭曲金属架设临时掩体,枪口死死锁定外部翻涌的黑暗,成为抵御外敌的第一道闸门。同时,这名队员身上临时加挂了一副非致命电击网发射器——目标首指乔克!

“江雨,” 苏晚猛地转向妹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江雨微微吃痛。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外面更危险!跟紧我!一步都不准离开!听到没有?!”

江雨看着姐姐眼中那不容抗拒的火焰,又望向角落里昏迷不醒的林珊和被束缚的乔克,喉咙发紧:“可是姐姐…他们…”

“没有可是!”苏晚厉声打断,目光扫过昏迷的林珊和乔克,最终落在谛听终端上代表“鸢尾”坐标的闪烁光点(东南170公里)。她的声音冷冽如刀:“D7区域没有可用物资。林珊的污染等不了。目标:鸢尾坐标。获取医疗包、抑制剂、能源。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磐石’会守住这里!但如果我们死在外面,谁也等不到救援!现在,只有找到补给点,找到设备,找到药,我们所有人——才有一线生机!” 她刻意强调了“所有人”,目光扫过林珊和乔克的位置,最终死死盯着江雨:“把你的担心,变成跟我活下去的力气!现在!立刻!”

江雨看着姐姐紧绷的下颌和眼中燃烧的决绝火焰,用力咬了下嘴唇,最终重重点头,反手紧紧抓住了苏晚的手臂:“…好!我们一起活着!”

“侦测到周期性低强度辐射脉冲……像是大型电容器残余放电……西北方向……距离……不明。”谛听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枯木。他倚靠着一根扭曲的金属承重梁,右臂用粗糙撕扯下的防护服内衬草草捆绑固定在胸前,简易包扎下渗出的暗红在幽绿荧光下显得触目惊心。他的战术目镜碎裂,只能靠手中一个浸水后仅半屏残存画面的便携终端分析环境信息。每一次操作都牵扯着伤势,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固执地不愿停下。

苏晚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纱布浸染着冷凝水(来源是车体缝隙冷凝聚集),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江雨手臂伤处边缘。那紫黑色的污染侵蚀像是活着的墨迹,虽然被之前方舟携带的应急消毒喷剂短暂压制,但并未消散,在皮肤下缓缓扩散出细微的、仿佛神经末梢般的侵蚀脉络。每一次触碰,江雨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但咬紧牙关没有出声。苏晚的眉头紧锁,眼神深处是挥之不去的焦虑:“神经抑制剂快没了……这鬼地方找不到任何可用的替代品……更别说针对性净化……”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冷静。

“方舟……方舟最后的求救信号里提到……一个代号‘鸢尾’的前哨坐标……”谛听艰难地调整终端角度,试图从混乱的干扰信号中析出更清晰的线索碎片,“在这片区域东南一百七十公里左右的一片……地下旧仓储区……应该是储备库和避难站的复合体……如果能到那里……”

风雨声骤然加大!狂啸的风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卷起更大团的灰黄尘沙和垃圾碎屑,轰击着拖车外壳!刺耳的刮擦声和金属扭曲声让人心脏骤缩!几道原本被堵住的车窗缝隙瞬间被更大的泥流冲击开,冰冷的雨水夹杂着沙砾瞬间倾泻而入!

“呃!”江雨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身体因寒冷和惊惧猛地弓起。苏晚立刻扑过去,试图用身体和仅存的干净布料去堵那新裂开的豁口。

谛听脸色骤变,终端屏幕瞬间被乱码和雪花覆盖,他猛地抬头,捕捉到风雨声中那被瞬间放大的、不同于自然风的——锐利呼啸!像是高速空气撕裂了什么——

“规避!!”他的吼声被淹没在更大的冲击声中!

嘭!嘭!嘭!

一连串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撞击声狠狠砸在拖车斜对侧本己严重扭曲的金属壁外侧!听起来不像是石块或碎片,而是……某种带着粘滞感的、沉重的投射物!

“什么东西?!”苏晚惊疑不定。

谛听强忍着剧痛将半报废的终端屏幕翻转:“外部扫描……失效……声纹分析……”他努力捕捉那奇特的撞击声残留,“……近似……高密度……有机组织……?!”

沙沙……沙沙……

一阵细碎、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紧接着从车体外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脚爪在锈蚀金属表面爬行!声音并非在风雨中消散,而是围绕着拖车残骸,如同编织一张贪婪的网!

几乎在这股诡异的群体性捕食律动升起的同时——

嗡……嗡……

江雨猛地按住了太阳穴!一股微弱却如同实质的心悸感,像是冰冷的针突然刺入灵魂深处,让她瞬间僵住!这感觉……空洞、饥饿、带着纯粹的非人杀戮意志!与她在方舟深处熔炉之心最后感知到的狂暴不同,这是一种更原始、更不加掩饰的掠食者气息!它正牢牢锁定着他们这个微弱的热源!

“它们……来了……”江雨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尽管恐惧确实存在),而是某种更深层、被外部意志强行刺入的共感惊悸。

“离开这里!不能待下去!”谛听当机立断,猛地撕下身上破损最严重的防护服部件,迅速检查武器——一把能量手枪能量槽闪烁着危险的红光(估计仅剩最后一发),一把缴获自方舟追兵的动能匕首(无能量限制但攻击距离极短)。“苏晚,扶好江雨!找最薄弱点,撞出去!”

“右侧……尾部那个撕裂口……比较大……”苏晚借着荧光棒微弱绿光扫视内部结构,迅速指向车尾方向一个较大的、被坠毁撕裂的扭曲破口,风雨正疯狂地灌入。那里是通往外部唯一可能的生门,但也是最危险的地带!

“走!”谛听低吼,强撑起身,挡在最前。伤口在剧烈的移动中撕裂般疼痛,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浑然不觉,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那唯一的出口。

三人连滚带爬地冲向车尾破口。就在他们即将穿过那布满锋利金属断茬的出口边缘时——

——噗嗤!

一团粘稠、冰冷、带着腥臭气息的东西,猛地从破口外喷射进来!它砸在距离江雨脚边不足半米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叽’声!那是一团不断蠕动的、暗红色的粘稠有机物质,表面布满细密的青黑色血管,内部隐约可见未完全消化殆尽的金属残渣和几丁质碎片!如同一个刚刚诞生的、劣质的血肉炸弹!

“吱——!!!”刺耳的、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尖啸声,伴随着无数节肢疯狂划动金属的密集噪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一只只……不对,是一群群!无数个如同猎犬大小、甲壳呈现出腐殖质灰褐色、背上生长着流脓孔洞的变异生物,正从车体外部每一个缝隙、每一个破口,如同决堤的浑浊泥流般疯狂涌入!它们节肢关节扭曲而有力,复眼闪烁着浑浊的、毫无理智的猩红光芒,口器大张着,流淌下浑浊的唾液,混合着粘稠泥浆和未消化的秽物,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腐烂气味!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新鲜的血肉生命热源!

“走啊——!!!”谛听仅剩的能量手枪爆发出一声最后的、充满决绝的咆哮!一道耀眼的蓝光近距离狠狠轰在扑在最前头那只怪物狰狞的头颅上!

——轰!

伴随着强光闪耀,爆裂的血肉与甲壳碎片西溅!怪物的头颅被瞬间气化了大半,焦臭弥漫!但这致命的打击只激怒了整个群体!更多的变异生物如同失去枷锁的恶魔洪流,无视同伴的死伤,以更疯狂的速度越过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铺天盖地般涌向逼仄通道中三个渺小的人类!

空间被彻底堵死!腥风扑面!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苏晚都绝望地认为下一秒就将被撕成碎片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方才所有混乱、尖啸更低沉、更深沉、仿佛来自地脉深处或冰冷海底的嗡鸣声,陡然在所有人(包括那些嗜血的变异怪物)的灵魂深处炸响!

这声音无法用物理的耳朵捕捉,它是纯粹的精神冲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和……绝对的上位者威严!

“呃啊——!”

“吱嘎——!!!”

谛听、苏晚甚至江雨都同时感到大脑仿佛被重锤砸中,强烈的眩晕感和生理性恶心瞬间袭来!而那些疯狂扑近的变异怪物群,竟如同被无形的力场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猛地一顿!复眼中疯狂嗜血的红光剧烈波动起来,浑浊的眼眸深处首次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

在这瞬间的停滞中,一个模糊的、快得超出视觉捕捉极限的身影,带着撕裂风雨的尖啸,猛地撞开了拖车尾部堆积的杂物与泥水,如同一道裹挟着毁灭与新生意味的漆黑雷霆,悍然切入这被死亡填满的空间!

它的目标——是那即将撕开江雨喉咙的、冲在最前的变异怪物的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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