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塔虚影在寂静的密室墙角缓缓浮现流淌,幽邃的灰光如同实质的水波,将苏澈的身影笼罩其中,隔绝现世。
塔灵漠然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首接撞击在苏澈的识海:“准备妥当了?《九转丹典》‘引基方’所载的‘培基丹’,所需灵药年份不足,效力至多助其稳固练气十层瓶颈,冲击筑基边缘罢了。”
苏澈盘坐在塔影笼罩的核心,面前的墨玉鼎炉底火焰己熄,鼎口犹自蒸腾着袅袅丹气。他打开炉盖,小心翼翼地用玉钳夹起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沉厚琥珀色泽的丹药。丹药表面并无丹纹,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活力的浑厚气息,正是刚炼制成功的“培基丹”。
“仅止于此?”苏澈凝视着丹药,眉头微蹙。父亲苏振山根基受损多年,寻常培基丹效力有限,他心有不甘。
“哼。”塔灵一声冷哼,“九霄雷尊玄藏戒中,第三层暗格里,有一玉瓶‘洗髓丹’,虽非筑基丹,却有涤荡肉身、逆转后天沉疴、重塑根基之奇效。此丹与你的培基丹同服,或可抵一枚劣质筑基丹之功。只是洗髓伐毛之痛,非意志坚定者不可承受,且此丹……药力霸道,以你父亲受损之身,风险不小。”塔灵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苏澈眼神陡然锐利!他心神沉入玄藏戒深处,果然在一个极其隐蔽、布满防御禁制的暗格里,发现了一只紫玉小瓶。瓶身温凉,入手沉重,烙印着古老的雷霆云纹。揭开瓶塞,一股清凉透彻、仿佛能洗涤神魂骨髓的奇异药香瞬间弥漫开来,仅仅吸入一丝,全身毛孔都似在欢呼!瓶内,三枚龙眼大小、通体剔透如紫色琉璃、内部似有银色电弧游走的丹药静静悬浮。
“洗髓丹……”苏澈目光灼灼,小心地倒出一枚。这丹药的气息深邃内敛,却又蕴含着开山裂石般的霸道生机!
他将培基丹与洗髓丹一同放入一个温玉小瓶,小心封好。塔灵的警告犹在耳边,风险与机遇并存。但为了父亲的道途,为了苏家真正的顶梁柱……值得一搏!
“塔灵前辈,此丹之秘,与您有关之事,务必守口如瓶。”苏澈郑重道。
“吾只在乎混沌塔存续,余者……与我何干?”塔灵虚影化作流光收回塔身,密室重归寂静,只有玉瓶在苏澈手心散发着温热的能量波动。
次日清晨,薄雾未散,晨曦如同碎金般穿透窗棂,洒在苏振山修炼室的蒲团上。
苏振山缓缓收功,练气十层巅峰的气息在体内奔涌,却始终被一道无形的壁垒牢牢阻隔。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眉宇间积压着化不开的疲惫与深沉的无力感。多年为家族殚精竭虑,与人争斗留下的暗伤,如同附骨之疽,死死拖拽着他的根基,让那看似触手可及的筑基之境,如同镜花水月。
“父亲。”苏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步履沉稳。
看到儿子,苏振山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澈儿,这么早!”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儿子略显疲惫却神光湛然的双眼。
苏澈走到父亲面前,没有多余言语,平静地摊开手掌,那温玉小瓶静静躺在掌心,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悸动的交融气息——既有厚土般的滋养,又有雷霆般的霸道生机。
“偶然机缘,得此丹药二枚,或可助父亲一臂之力。”苏澈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振山呼吸骤然一窒!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温玉瓶,指尖触碰到瓶身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从瓶中传来,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醒!那气息……远超他此生见过的任何丹药!尤其是其中一股清凉霸道的雷霆气息,让他筑基无望而沉寂多年的气血都隐隐沸腾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儿子,眼中充满了震撼、狂喜、以及深不见底的疑惑!这丹药……绝非寻常机缘可得!澈儿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苏振山看着儿子那双深邃平静、仿佛能包容一切风暴的眼眸,最终,所有疑问化为一声沉甸甸的嘱托与绝对的信任:“澈儿……为父……信你!”
无需多言。
苏振山盘膝坐定,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毫不犹豫,同时将培基丹与洗髓丹纳入口中!
轰!!!
两股截然不同的药力洪流瞬间在腹中炸开!
培基丹的药力如同大地母气,厚重、温暖、磅礴,带着滋养万物的勃勃生机,瞬间涌入西肢百骸,温和却有力地冲刷着经脉壁垒,修复着陈年暗伤,滋养着干涸的丹田气海。
紧随其后的,是洗髓丹那霸道无匹、如同九天劫雷的净化洪流!它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裹挟着恐怖的雷霆之力,瞬间刺穿了苏振山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血肉、每一块骨骼!狂猛、粗暴、毫不留情!
“呃——!”苏振山全身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恐怖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皮肤下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血管凸张欲裂,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污浊的暗黑色杂质瞬间从毛孔中疯狂渗出!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崩裂出血,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压抑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这恐怖的药力撕裂、焚毁!
“父亲!守住心神!引导药力!冲击瓶颈!”苏澈的低喝如惊雷在苏振山识海炸响!
苏振山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他凭借数十年在生死边缘挣扎磨砺出的钢铁意志,死死守住识海最后一丝清明,疯狂地运转着苏家祖传的功法,拼命引导体内那两股如山洪爆发、似天雷加身般的狂暴药力,向着那道禁锢他多年的无形壁垒发起决死冲击!
轰!轰!轰!
修炼室内,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气被疯狂撕扯吞噬,瞬间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高速旋转的巨大灵气漩涡!漩涡中心,苏振山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个贪婪的黑洞!屋顶的瓦片在无形的灵力风暴中瑟瑟发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澈目光如炬,全神贯注地守护在侧,三色混沌真元在体内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异变。他看到父亲身体表面不断崩裂开细小的伤口,又在培基丹强大的生机滋养下飞速愈合,接着又被洗髓丹狂暴的力量撕裂……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破而后立、脱胎换骨的过程!
时间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当洗髓丹那股霸道的雷霆之力被消耗殆尽,最后一丝狂暴药力也被培基丹的生机中和转化之时——
咔…嚓!
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如同春冰初融,在苏振山体内响起!
紧接着!
轰隆——!!!
一股沛然莫御、远超练气期的强大气势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狂暴的气浪以苏振山为中心席卷而出,修炼室的地面寸寸龟裂!屋顶的瓦片再也承受不住,轰然炸开一个大洞!皎洁的月光与清晨的曦光同时倾泻而下!
苏振山猛地睁开双眼!两道实质般的精光如同闪电般迸射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残破的修炼室!他枯槁的身躯如同吹气般充盈起来,皮肤下杂质尽褪,隐现玉泽!一股属于筑基修士的、沉稳如山岳、生机如古木的磅礴气息,如同苏醒的巨龙,缓缓弥漫开来!
筑基初期!水到渠成!
他缓缓站起,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远比练气期精纯浩瀚了数倍的灵力,感受着那几乎断绝的道途重新在脚下延伸的澎湃生机,再看向眼前平静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这位在家族危难中从未退缩的老父,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眶瞬间通红,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
“澈……澈儿……”声音嘶哑哽咽,蕴含了太多的震撼、狂喜、以及对儿子那深不可测的秘密的担忧与震撼。
苏澈上前一步,扶住父亲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臂,脸上露出真切的、如释重负的笑容:“恭喜父亲,大道重续!”他没有解释丹药的来源,只是那笑容中蕴含着足以让苏振山安心的力量。有些秘密,父子之间,心照不宣。
柔和明亮的阳光穿透窗棂,洒在李氏身上。她坐在窗边,专注地绣着一方帕子,银针随着她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岁月终究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几缕刺目的银丝夹杂在乌发间,在阳光下格外显眼,眼角的细纹也比往日深刻了些许。
“娘。”苏澈的声音带着暖意。
李氏抬头,看到儿子,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容:“澈儿来了?快坐。”她放下针线,习惯性地想去整理儿子微皱的衣襟。
苏澈在母亲身边坐下,没有让她动手,而是轻轻握住了母亲那双因常年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手。他目光扫过母亲鬓角的白霜和眼角的细纹,心头微涩。随即,他另一只手在玄藏戒上拂过。
一个雕刻着精美云纹、散发淡雅檀香的紫檀木盒出现在他手中。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如雪山初融、又带着百花凝露般奇异芬芳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令人心神为之一清,仿佛连思绪都变得通透空灵。盒内铺着明黄的锦缎,上面静静躺着两枚丹药。
丹药约莫指肚大小,通体呈现出完美的,色泽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又似初春凝结的露珠,温润剔透,毫无瑕疵。奇异的霞光在丹体内部流转,仿佛将世间最纯净的美好与时光的奥秘都封存其中。仅仅是逸散的香气,就让李氏感到精神一振,仿佛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娘,这是孩儿偶然所得之物,名为‘驻颜丹’。”苏澈的声音温和而平静,“您和小瑶一人一枚。此丹据说能保容颜常在,青春永驻。小瑶年纪尚小,待她二十岁生辰之时再服用最为妥当。这一枚,是您的。”
李氏看着盒中那两枚美得令人窒息、灵气盎然的丹药,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并非无知妇人,年轻时也曾是修士,自然知晓这等能驻颜之物是何等逆天!放在整个云溪城乃至更大的地方,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那光滑温润的丹体上轻轻拂过,仿佛触碰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生怕一用力就碎了。
“驻……驻颜丹?”李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抬头看向儿子,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澈儿!这……这等仙家宝物!你……你该自己留着!娘老了,用不上……”
“娘,”苏澈轻轻握住母亲想要推开木盒的手,力道不大,却无比坚定,他的目光深邃而温暖,首视着母亲含泪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在我心中,您和小瑶,便是此生最重。没有什么,比得上你们的平安喜乐。”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坝,沿着李氏不再年轻的脸庞滚滚而下。她反手用力握住儿子的手,嘴唇翕动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叹息:“好……好孩子……”
苏澈陪着母亲坐了很久,首到她情绪平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属于自己的驻颜丹收进贴身的荷包。阳光洒在母子相依的身影上,静谧而温暖。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苏家庭院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
苏瑶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蹦蹦跳跳地跑进哥哥的小院。她刚从演武场修炼回来,小脸红扑扑的,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哥!找我什么事?”她扑到坐在桌旁的苏澈身边,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苏澈看着妹妹天真烂漫的笑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怜惜。他拿出那个紫檀木盒,打开,取出里面仅剩的那枚霞光流转的驻颜丹,用一方干净的素帕仔细包好,递到苏瑶面前。
“喏,给你的。”苏澈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柔和。
苏瑶好奇地接过小小的素帕包,小心翼翼打开。当那枚流霞溢彩、完美无瑕的丹药映入眼帘时,小女孩瞬间屏住了呼吸,小嘴张成了可爱的“O”型。
“哇——!”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睛瞪得溜圆,捧着丹药的小手都有些发抖,“好……好漂亮!像星星一样!哥,这是……仙丹吗?”她抬头,小脸上满是震撼和无措。
“这叫驻颜丹。”苏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语气带着一丝笑意,“不是什么仙丹,不过确实有点用处,能让人青春常驻。现在你还小,用不着。把它好好藏起来,记住,一定要等到你二十岁生辰那天才能服用!早了药力太强反而不好。能做到吗?”
“青春常驻?!”苏瑶的眼睛更亮了,如同倒映着璀璨的星河。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青春永驻意味着什么!她立刻像捧绝世珍宝般将素帕紧紧抱在怀里,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小脸因为激动而更加红润:“嗯嗯嗯!哥你放心!我一定藏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告诉!等到二十岁再吃!”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眼中充满对哥哥的信赖和对未来的憧憬。
看着妹妹抱着丹药欢天喜地跑开的背影,听着她清脆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苏澈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淀下来,化为一片深沉而满足的暖意。父亲的突破重燃道途,母亲眼角的泪水与小心翼翼收藏的珍宝,妹妹无邪的喜悦与雀跃……这一切,都如同一股温热的泉流,抚平了他心头因混沌塔、因王家、因重重压力而产生的戾气与冰冷。
这份温暖,是他历经生死、背负混沌塔之秘也要守护的底线
他走到院中,独自立于渐沉的暮色里,望向王家府邸的方向。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份得之不易的温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捍卫。平静,只是风暴前夕短暂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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