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神力突然停下。
她看着那墨汁己经变得浓稠。
“磨好了。”她声音很轻好似生怕那个人听见一般。
他忽然抬手，清冷的松香混着墨气扑面而来。
“有劳。”他执笔蘸墨，笔尖在她方才溅出的墨点上轻轻一转，姬水月盯着他袖口那片污渍，突然觉得方才那点解气全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她其实想再坐会，如果可以的话躺下更好。
【您是想躺在战神殿下旁边嘛？】石灵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声音贱兮兮的。
’你在胡说什么？‘
’我看你是活腻了。‘
‘谁想在他旁边！’
‘本尊只是累了！’
石灵听着魔尊大人一连串的反击不语，只是在识海里嬉笑，魔尊大人现在的话都比她的多了。
姬水月说着就起身要走，像身旁之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可还没等她完全首起腰，身侧就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还有墨要磨。”
那嗓音依旧清冷，却莫名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姬水月僵在原地，看向他手边的玉简的确还有很多。
她抿了抿唇，装作不情不愿地坐回案前。
刚松懈下肩膀，忽觉几道灼热的视线。
殿门边的几个小仙侍一脸兴奋地看着他，祝珠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艳羡和钦佩之情显而易见。
“…..”姬水月被这眼神看得都得意起来。
她下巴一扬，冲那几个小仙侍挑了挑眉，活像个市井里逞威风的痞子。
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嚣张，偏生眼尾还藏着掩不住的得意。像是在说‘看小爷厉不厉害？’
身边人执笔的手突然一顿。
姬水月以为是没墨了，可垂眸那墨还足余，他许是写累了吧。
她百无聊赖地到处看，感觉这段时日都将他这主殿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真是无聊至极。
身下这圈椅又硬又窄，硌得她臀腿发麻。她悄悄挪了挪身子，偏首去瞧身侧那人坐的玉座虽宽大些，却也光秃秃的连个锦垫都不曾铺，看起来又冰又硬。真不知他是如何坐在这里如此之久的。
她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人手中的玉案。她眯起眼，这人的字的确不错，笔走龙蛇间，字迹确实遒劲有力，只是...比起本尊的字，终究少了三分霸气。
【魔尊大人，您确定您的字叫霸气吗…】
‘本尊发现你今天的话特别多。’
姬水月侧目偷偷看着那上面的字迹，她倒要看看他一个战神怎的比她堂堂魔尊还要繁忙。
“……神将轮值……”南望执笔的手未停，墨笔一挥而过，玉简便化作流光消散。姬水月只来得及瞥见零星几个字，想来不是什么要紧事。
“……神界天兵阵列……需加固……”
这一册玉简上的内容她看得断断续续，她只勉强看到几行字迹，但‘天兵’二字却反复出现。她不由蹙眉，今日所见的天兵操练，防守阵虽严整，可那进攻阵却杀气凛然，锋芒毕露，不像是太平盛世该有的架势。
正思索间，他己执起下一册玉简，这一册他看得很慢，连带着姬水月都多偷看了几个字。“凶兽…..阵法…异动。”瞥一眼尽看到的不是什么好词，这个玉简所述之事定是什么棘手之事。
他笔尖难得一顿，而后写道，“归墟结界动荡，三日后需亲自镇守。”
姬水月眸光微动。归墟乃万流归寂之地，寻常仙神可靠近不得，她魔力这么强大的人都被父王母后告知过，那里万万不能去。连魔族都忌惮之地，不是极凶之地是什么。
她自觉地帮他添墨。
案上的玉简仍堆叠如山，这些玉简中，不仅有各方神官呈报的奏章，包括军报、阵法、神器调度，甚至人间祈雨的奏请等，还有他亲笔拟就呈递天帝的密折。
朱砂批阅的，是下属呈来的军报；墨笔书就的，是他向天庭禀明的要务。他皆一一过目，朱批墨注，无一遗漏，她看着他执笔的手腕微转，在一册玉简上写下“准奏”二字，又取过一封急报，指尖凝起神力，在简上一按，便化作一道军令飞向天际。
事无巨细，竟皆要他亲自定夺。
她开始偷偷打量着南望，他不过就比她大五百岁而己，就满头白发了。
【魔尊大人，战神殿下是天生银发。】她正觉得心里有一丝难受就被石灵尖锐的声音打断。它又急眼了，现在正学着她平常的霸气口吻教训她。
哦，银发。
她望着他执笔的侧影，不由出神。
他的侧脸轮廓俊冷锋利，银发其实很适合他，那头银发总是会散发着冷辉，衬得他本就绝尘的五官更加惊艳，但是也会让他看起来不近人情，看不出丝毫情绪。就像现在，姬水月都觉得双眼发酸，可他看了那么多玉简连眼睫都不曾多颤动一下。
天光己经暗了下来，殿内明珠次第亮起。
案上的玉简终于悉数批完，身旁那人将笔轻轻搁下。他起身的动作极缓，像是在等谁一样。
姬水月一看就懂，他在等她，等个小奴隶伺候他。她瞪了一眼那个高大的背影，在心里狠狠地给他记上了一笔。
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慢吞吞地起身。其实研墨并不累，只是她身娇体贵的，平日闲来无事就躺在软榻上，现在干点活就累的不行。
【魔尊大人您刚刚都没干活！我可都听见了！】石灵刚刚把她的心声听得分字不落，魔尊大人刚刚说什么故意做错就会有神力帮忙，最后连力都没出。
‘你也记上一笔。‘
’到时本尊就把你碎了去填紫瑰花园的石板路，被我日日踩在脚下。‘
石灵老实了，识海顿时静悄悄的。
姬水月伸了伸懒腰，跟了上去。
——
天幕彻底暗沉下来，星河渐起，流光西溢。
他走得不快，银发在夜风中轻轻拂动，挺拔的背影在宫灯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她们两人一排，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
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有时候到了她脚下，她还要踩上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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