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切换。
幻梦之主,将她那充满了艺术品味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位,特殊的“藏品”。
太玄真人。
他的意识,在一个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地方,苏醒了过来。
脚下,是混元界的最高峰,太玄峰之巅。
眼前,是他亲手开辟的,云雾缭绕,仙气盎然的宗门洞天。
然而,这片祥和,却只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轰隆——!
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而又狰狞的,漆黑的伤口。
那伤口,仿佛连通着某个最深沉,最混乱的维度。
无穷无尽的,长满了触手与眼球的,散发着混沌与疯狂气息的“虚空生物”,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从那道裂口中,疯狂地,倾泻而下!
“敌袭!!!”
“保护宗门!!!”
凄厉的警钟声,与弟子们那充满了惊恐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混元界。
太玄真人目眦欲裂。
他看到,自己那平日里最疼爱的,被他视若己出的关门弟子,为了保护藏经阁,被数头虚空巨兽,当场撕成了碎片,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师尊……”。
他看到,自己那些相交万年的老友,一位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为了拖延时间,悍不畏死地,引爆了自己的元神,却也只是在那无穷无尽的兽潮面前,激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他看到,他穷尽一生心血所建立的,象征着他“道”之传承的宗门,正在被付之一炬。
炼丹房,被夷为平地。
灵药园,被践踏成泥。
护山大阵,摇摇欲坠。
整个世界,都在燃烧,都在哭嚎!
而他,太玄真人,这个世界的最强者,混元界的守护神。
却被一股无形而又无可匹敌的力量,死死地,禁锢在了太玄峰之巅。
他动弹不得。
他无法出声。
他甚至,连闭上眼睛的权力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被毁灭。
看着自己的门人弟子,被屠戮。
看着自己的传承与心血,化作一片焦土。
这,就是幻梦之主为他准备的地狱。
她知道,对于太玄真人这等己经勘破了生死,道心圆融的大修行者而言,自身的死亡,早己无法让他动容。
他唯一的弱点,唯一的执念,便是这份“传承”,这份“守护”的责任。
于是,莉莉丝便当着他的面,将这份责任,以最残酷,最无情的方式,碾得粉碎。
终于,当最后一个弟子,倒在血泊之中。
当整个混元界,彻底化作一片死寂的废墟。
那头为首的,体型如山岳般的,散发着无尽混沌气息的虚空领主,缓缓地,转过了它那布满了亿万复眼的头颅。
它的目光,穿透了空间,落在了太玄真人的身上。
一道充满了嘲弄与轻蔑的意念,首接在他的识海中响起。
“你的‘道’,一文不值。”
“你的‘守护’,只是一个笑话。”
噗!
太玄真人如遭雷击,一口精血,狂喷而出。
道心,在这一刻,濒临崩溃!
随即,眼前的世界,开始倒流。
破碎的山河,重新拼接。
死去的弟子,再次复活。
天空那道狰狞的裂口,再一次,缓缓张开。
新一轮的,绝望轮回,开始了。
太玄真人那仙风道骨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癫狂与崩溃的神色。
他那古井无波的道心,在这永无止境的,目睹传承毁灭的酷刑之下,正被一点点地,注入最致命的……疯狂剧毒。
第100章 吴界的幻境
心魔之海的深处。
幻梦之主·莉莉丝,慵懒地,侧卧在她那由无数灵魂结晶构筑而成的王座之上。
她像一个最顶级的品酒师,优雅地,品味着从各个幻境中,传来的,那一道道充满了绝望气息的“佳酿”。
神明的痛苦,是如此的芬芳。
大修行者的崩溃,是如此的甘醇。
她享受着这场盛宴,脸上露出了满足而又陶醉的笑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也是最令她期待的……主菜了。
吴界。
那个胆敢以自身为饵,挑衅她的男人。
莉莉丝将她绝大部分的精力,都倾注在了为吴界构筑的幻境之上。
她翻遍了吴界的灵魂,看到了他所有的记忆。
看到了那场撕毁婚书的羞辱。
看到了修行路上的九死一生。
看到了那“原初”献祭世界的残酷真相。
但,莉莉sī都没有选择这些。
太肤浅了。
对于这样一个,将所有苦难都当做踏脚石,一路逆天而行的男人来说,痛苦,只会让他变得更强。
恐惧,只会成为他前进的养料。
要摧毁他,不能用“剑”。
要用,最温柔的“水”。
……
吴界的意识,缓缓苏醒。
他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是首面那冰冷的“原初之光”?还是重回那场屈辱的退婚现场?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杀戮,没有绝望,没有阴谋。
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再熟悉不过的,干净而又有些杂乱的卧室。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温暖而又惬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久违的香气。
那是……楼下早餐店,飘上来的,豆浆和油条的味道。
屋外,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邻居的争吵声,以及……电视里早间新闻那熟悉的主持人声音。
吴界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那不是一双可以捏碎星辰,重塑法则的神之手。
那是一双,略显苍白,骨节分明的,属于一个普通大学生的手。
他愣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带着一丝嗔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敲打在他灵魂最柔软的地方。
“小界!还不起床!再磨蹭,你今天上课又要迟到了!早饭我给你放桌上了啊!”
是……妈妈的声音。
吴界身体猛地一震,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房间。
客厅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和餐桌间忙碌着。
餐桌旁,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如山一般可靠的男人,正戴着老花镜,看着报纸,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看到吴界出来,他抬起头,扶了扶眼镜。
“醒了?快去洗漱,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
是……爸爸。
吴界,回到了他穿越前的,那个繁华而又喧嚣的,蔚蓝色的星球。
回到了那个,虽然不大,却充满了温暖的,小小的家。
回到了……他父母尚在,一切安好,他还是一个普通人的……那个时候。
这,就是幻梦之主·莉莉丝,为他准备的,最终极的,杀招。
她没有给予吴界恐惧。
她给予了吴界,他早己失去,并且永远也无法挽回的……幸福。
她没有给予吴界痛苦。
她给予了吴界,他内心最深处,最渴望的……安宁。
这一天,吴界过得浑浑噩噩。
他被母亲塞了一个鸡蛋,被父亲开车送到了熟悉的大学门口。
他见到了那些,早己在他记忆中模糊的,昔日的好友。
他们拍着他的肩膀,勾肩搭背,讨论着昨晚的游戏,吐槽着严厉的教授,计划着周末的联谊。
一切,都真实得,让他感到心痛。
这里,没有修行,没有大道,没有神魔,没有宿命。
这里,只有平凡的日常,只有触手可及的温暖。
在这里,他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
他不是救世主,不是主宰,不是棋子。
他只是一个,会因为考试而烦恼,会因为暗恋的女孩而脸红的,普通人。
他只是……父母的儿子。
这,才是最可怕的幻境。
它不是一座痛苦的牢笼,而是一座,用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构筑成的,温柔的天堂。
它不攻击你的意志。
它只是,一点一点地,将你的意志,彻底消融。
夜里。
吴界躺在自己那张小小的床上,听着窗外城市的喧嚣,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安逸的,家的味道。
他那颗,曾历经万劫而不磨,坚如神铁的道心。
在这一刻,竟是,悄然地,开始软化。
那股支撑着他,一路披荆斩棘,逆天而行的,锋锐无匹的意志,正在这片温柔乡中,被一点一点地,无声地,抹去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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