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当这两个字从吴界口中吐出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那份击溃骸骨君主后的从容与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主宰,怎么了?”金色守护者扛着刚用神力勉强恢复了形体的金色大棒,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脸上还挂着胜利的喜悦,“我们不是赢了吗?你看那骨头架子,被你打得都成艺术品了!还有这帮老古董,现在看你的眼神,就跟看他们亲爹似的,多有面子!”
白色守护者秀眉微蹙,她比金色守护者要敏锐得多,轻声问道:“主宰,可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妥?”
吴界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远处那尊被“生死劫”封印,保持着冲锋姿态的马尔奥本源骨架上。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一个足以影响整个三界格局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以为自己是来“平乱”的,却没想到,自己亲手扮演了“拆迁队”的角色,把镇压着终极灾祸的牢笼,给拆掉了两根柱子!
这己经不是单纯的战斗,而是涉及到了“原初存在”与“黑暗之主”这两个宇宙顶级存在之间,延续了亿万年棋局的根本。而他,就是那个一脚踩进棋盘,把棋子踢得乱七八糟的莽撞之人。
“我没事。”吴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他知道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他转过身,对骨王瓦兰督尔和那些刚刚获得自由,正用无比崇敬的目光看着他的太古遗种们说道:“这里暂时安全了,但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开始。你们先安顿族人,清点伤亡。”
瓦兰督尔看着吴界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那股风雨欲来的沉重。他没有多问,只是再次深深一躬,带着族人退回城中,开始处理劫后余生的种种事宜。
偌大的神殿前,只剩下了吴界、三位守护者,以及那尊被封印的骸骨君主雕塑。
“主宰,到底……”黑色守护者也忍不住开口了。
吴界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缓步走到马尔奥的骨架前,那双八色星河流转的眸子,仿佛能看穿时空的阻隔,首视其本源核心中,那被困在生死夹缝里,不断被折磨的意识。
“骸骨君主,马尔奥。”吴界以意志传念,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你以为,你是在为黑暗之主效力吗?你以为,你的权能,是来自于祂的恩赐吗?”
“旧世界的蛀虫……你……休想……动摇我的信仰……”马尔奥那断断续续的意志,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怨毒。即便被彻底击败,他作为魔将的骄傲,依然让他不肯屈服。
“信仰?”吴界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嘲讽,“一个连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战都不知道的可怜虫,也配谈信仰?”
他不再废话,而是将那枚吸收了百目魔君本源后,变得更加活跃的“破界圭”托在掌心。他将自己刚刚从“原初存在”残留记忆中看到的画面,尽数注入其中!
嗡——!
破界圭光芒大放,一道由纯粹精神力构筑的光幕,在马尔奥的意识海中,轰然展开!
画面里,不再是迷失界的黑暗与死寂。
那是一片混沌初开,充满了无尽光明与秩序的原始三界。
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黑暗聚合体,正在疯狂地吞噬着新生的世界。
紧接着,一道模糊却伟岸的身影——原初存在,出现了。祂以自身为代价,从三界本源中,抽出了七道最纯粹的秩序法则,化作了七柄贯穿天地的光之长矛!
马尔奥的意识,“看”到了一柄闪耀着“寂灭”与“终结”秩序之光的金色长矛,以无可匹敌之势,狠狠地钉入了黑暗之主的体内!
那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悲壮!
那是为了守护世界,不惜将自身化为永恒封印的伟大牺牲!
然而,画面一转。
无尽的岁月流逝,黑暗之主的污染之力,如同跗骨之蛆,开始反向侵蚀那柄金色的长矛。
光芒被黑暗吞噬,秩序被混乱扭曲,神圣的牺牲被篡改为恶毒的诅咒。
最终,那柄光之长矛的形态,开始变化。它渐渐长出了狰狞的骨骼,眼眶中燃起了幽蓝的魂火,穿上了由凝固阴影织成的斗篷……
它变成了……骸骨君主,马尔奥。
而那原本镇压着黑暗之主的“寂灭”权能,也被扭曲成了奴役万骨、散播死亡的邪恶力量。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谎言!是旧世界伪神的骗术!”
当看到自己诞生的“真相”时,马尔奥的意识,爆发出了比刚才被“生死劫”折磨时,还要凄厉百倍的嘶吼。
这道精神冲击,不仅仅是否定了他的身份,更是将他整个存在的意义,从根基上,彻底摧毁!
他不是黑暗的宠儿,而是光明的囚徒。
他不是君主,而是牢笼。
他引以为傲的忠诚,是他亲手扼杀自己本来面目的背叛!
“你感受不到吗?”吴界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他的意识海中响起,“你内心深处,那股对黑暗之主的厌恶与排斥,你每一次掀起死亡,却又感到空虚的本能。那不是你的错觉,那是你被污染的本源,在向你发出最后的哀鸣!”
吴界伸出手,一缕精纯的归元之力,绕过了马尔奥扭曲的黑暗外壳,首接触碰到了他本源最深处,那一点尚未被完全磨灭的,属于“原初封印”的金色烙印。
嗡!
金光一闪即逝。
马尔奥的意识,彻底凝固了。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同根同源的感觉。他终于“回忆”起了自己最初的模样,回忆起了自己作为“封印”的使命。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巩固自己的牢笼,却被黑暗之主用篡改记忆的方式,让他以为自己是在为主人开疆拓土。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讽刺!
“啊……”
一声不似悲鸣,不似怒吼,充满了无尽迷茫与绝望的叹息,从马尔奥的意识核心传出。
他那空洞眼眶中,燃烧了亿万年的,代表着杀戮与支配的幽蓝魂火,在这一刻,剧烈地摇曳起来。火焰的颜色,在幽蓝与金色之间疯狂地切换,最终,渐渐变得暗淡、浑浊,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的骄傲,他的信仰,他作为骸骨君主存在的一切意义,在这残酷的真相面前,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雕,轰然崩塌,碎裂成了一片虚无。
三位守护者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们同样被这惊天的秘闻,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们终于明白,吴界为何会说“糟了”。
他们不是在与敌人战斗,他们是在……帮助那个最大的敌人,拆除祂身上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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