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萧凌那声饱含恨意的嘶吼后彻底凝固了。冰焰与黑炎爆发的余威让空气分子还在不安地躁动,忽冷忽热的诡异气流拂过每个人的皮肤,留下心悸的触感。
“萧凌!”唐宝最先反应过来,巨大的身躯猛地扑到轮椅前,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哽咽,“萧哥!你他娘的…你他娘的终于肯睁眼了!”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拍萧凌的肩膀,却在看到对方剧烈起伏的胸口和布满灼痕、冰霜的眼眶时,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手微微颤抖。
影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轮椅的另一侧。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冷锋将军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锁在萧凌的脸上,里面翻涌着足以淹没一切的浪潮——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是看到对方痛苦挣扎时的心如刀绞,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他单膝跪地,一只带着战术手套的手,极其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托住了萧凌因为脱力而微微下滑的后颈,另一只手闪电般切断了轮椅上的束缚带。他的动作精准、无声,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激荡的情绪。
黄浩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在萧凌身体巨震、冰火爆发的瞬间,他冰蓝的瞳孔就骤然收缩,双手己如同幻影般在随身携带的便携维生终端上操作起来。瀑布般的数据流在他特制的战术目镜上疯狂刷屏。
“生命体征剧烈波动!核心温度异常!左眼区域检测到超高能级未知能量残留,右眼区域…极寒能量侵蚀!肾上腺素水平激增!神经接口阻抗值急剧下降…不稳定!” 黄浩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极致的冷静,但语速快得惊人,每一个字节都透着紧迫,“影蛇!保持颈部支撑!唐宝,退开半米,给他呼吸空间!将军,请求立即转移至核心医疗区隔离单元!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 他一边说着,一边己经从腰间的医疗包里抽出两支预先调制好的强效稳定剂和神经修复液,针头精准地寻找着萧凌手臂上未受能量侵蚀的静脉。
冷锋将军的金丝眼镜镜片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下留下细微的灼痕和冰晶,但他仿佛毫无所觉。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从萧凌扭曲痛苦的脸庞扫到那两只蕴含着截然相反恐怖力量的眼睛,再到黄浩急促汇报的数据流。将军的眉头紧锁,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锐光闪过。他没有犹豫,立刻下令:“批准!最高优先级!黄浩全权负责!影蛇、唐宝护送!林薇和铁砧那边,通知他们立刻到核心医疗区待命!”
“是!”黄浩和影蛇同时应道,动作没有丝毫拖沓。
萧凌的意识像是从万丈冰渊底部被强行拖拽上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冰与火的烙印在眼球深处灼烧、冻结,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破碎的色块和尖锐的噪音不断冲击着他脆弱不堪的精神壁垒。他只能模糊地感知到身体被移动,冰冷坚硬的轮椅被换成了更加柔软、带着维生系统特有嗡鸣的医疗床。耳边是黄浩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指令声,仪器蜂鸣的警报,还有…一个熟悉的、带着无法掩饰颤抖的粗重呼吸声就在很近的地方。
“…宝…?”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在!萧哥!胖子在呢!你撑着点!”唐宝立刻凑得更近,巨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部分光线,声音里的担忧和激动几乎要溢出来,“别说话!省点力气!黄耗子…黄耗子在救你!”
“影…”萧凌的视线努力聚焦,捕捉到床边那个沉默如山、托着自己脖颈的模糊身影。那只手传来的稳定力量,是这片混乱痛苦中唯一可以抓住的锚点。
“我在。”影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只吐出两个字,却蕴含着千言万语。他托着萧凌后颈的手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让他能更顺畅地呼吸,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萧凌痛苦的脸。
“稳定剂注射完毕…神经修复液注入…尝试建立深层神经监测…”黄浩的声音持续着,针头拔出,快速贴上生物感应贴片,“核心温度开始回落…左眼能量残留波动幅度下降12%…右眼寒蚀区域稳定…生命体征进入可控区间…暂时脱离崩溃临界点。” 他长长地、几乎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第一次微微放松了毫厘。他抬起头,冰蓝的瞳孔看向萧凌那双虽然依旧痛苦但明显有了焦距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疲惫和巨大宽慰的语气,极其认真地说道:“萧哥,欢迎回来。别急着动,你的身体…尤其是眼睛和神经,现在是一堆勉强粘起来的破铜烂铁,乱动就真的散架了。”
就在这时,核心医疗区的隔离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合金门框都发出了呻吟。
“萧凌!!!”
林薇几乎是扑进来的。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额角还残留着深度冥想后的冷汗,但那对眼眸却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她甚至没顾上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一把推开试图阻拦她的医疗机器人,踉跄着冲到病床边。当她看到萧凌脸上那清晰的灼痕和冰霜印记,看到他虚弱不堪却眼神清明的样子时,林薇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暴怒瞬间被巨大的后怕和心痛淹没,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哭腔:“你这个混蛋!吓死我们了知不知道!装什么死!装什么深沉!寒鸦那个杂种没死透,你他妈就得给我好好活着!听见没有!活着去把他剁碎了喂狗!” 她一边吼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与之前的怒火交织,显得格外脆弱又倔强。
紧跟在林薇身后的是铁砧。他那庞大的身躯挤进门口,新生的金属左臂还散发着高强度测试后的余温和淡淡的冷却液气味。他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腹部那片暗金色的再生组织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当他看到病床上睁着眼睛的萧凌时,这个如同铁塔般的汉子猛地停住了脚步,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巨大的喜悦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庆幸冲击着他。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冰冷的金属拳头,发出轻微的液压传动声,又赶紧松开,生怕惊扰到什么。他大步走到床边,站在唐宝旁边,低头看着萧凌,脸上的凶悍早己被憨厚又激动的笑容取代,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头儿!你…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胖子都要把自己哭成脱水咸鱼了!” 他试图用惯常的粗豪掩饰情绪,但微微发红的眼眶出卖了他。
萧凌的视线艰难地扫过围在床边的每一张脸。
林薇泪流满面却依旧强撑着怒气的脸。
影蛇沉默如山、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的脸。
唐宝那张写满担忧和狂喜、眼眶通红的胖脸。
铁砧那带着憨笑、肌肉紧绷激动难抑的刚毅脸庞。
还有黄浩那张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冰蓝瞳孔深处那层常年不化的坚冰似乎融化了一角,透露出深深疲惫与巨大欣慰的脸。
这些面孔,如此熟悉,如此鲜活。不再是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像,不再是隔着冰冷虚无的遥远符号。他们脸上的担忧、狂喜、愤怒、宽慰…像一道道滚烫的暖流,强行注入他几乎被冰火彻底撕裂、冻僵的灵魂。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梁,眼眶瞬间灼热。冰焰与黑炎的烙印似乎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隐隐作痛,在眼底深处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带来一阵眩晕。萧凌猛地闭上眼,牙关紧咬,下颌线绷紧如岩石,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强行压了下去。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每一次心跳都沉重无比。
他重新睁开眼,那双曾空洞如深渊的眼眸,此刻虽然布满血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痛楚,却燃烧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火焰,一种重新连接上这个世界的、属于“人”的光芒。他看着伙伴们,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发出极其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辛苦…你们了…”
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林薇的哭声猛地一滞,随即更大声地抽噎起来,用力抹了把脸,骂道:“辛苦个屁!知道辛苦就赶紧给老娘好起来!”
影蛇托着他后颈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更稳地托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唐宝咧开大嘴,又想哭又想笑,使劲点头:“不辛苦!萧哥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铁砧用力拍了一下自己新生的金属左臂,发出“铛”的一声闷响,大声道:“头儿!你看!黄耗子给我弄了个更带劲的!等你好了,咱一起练!保管比以前更猛!”
黄浩推了推战术目镜,冰蓝的瞳孔扫过萧凌的生理数据,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精准,但仔细听,却少了几分刻板的寒意:“情绪波动可控。现在,保持绝对静养。你的神经链路需要时间重建,那两股力量…更是巨大的隐患。任何剧烈情绪或能量调动都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 他顿了顿,补充道,“寒鸦的情报,等你稳定了再说。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活着,并且让这堆‘破铜烂铁’恢复运转。”
萧凌听着伙伴们的话语,感受着他们的气息,那刻骨铭心的恨意(对寒鸦)并未消失,反而如同熔岩般在心底深处翻涌沉淀,但此刻,却被另一种更庞大、更温暖的力量包裹着。那是同伴的羁绊,是失而复得的“存在”。
他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尝试一个笑容,却因为虚弱和脸上的疼痛而显得格外扭曲。他再次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这动作牵扯得全身都在痛。当他再次睁开时,目光越过伙伴们的肩膀,投向隔离窗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壁垒,投向那个名为“寒鸦”的宿敌所在的方向。眼底深处,冰蓝与漆黑的微光一闪而逝。
他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决绝,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刀…给我…”
他需要武器。需要力量。需要时间。为了复仇,更为了…守护眼前这些将他从深渊唤回的身影。磐石壁垒核心医疗区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这一次,不再是维生设备下冰冷的幽蓝,而是带着一丝微暖的希望之光。漫长的黑夜似乎撕开了一道口子,而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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