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麻绳如同毒蛇,深深嵌入手腕和脚踝的皮肉里,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换来火辣辣的剧痛和更深的束缚。
老头那沙哑、含混、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咒语声,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耳膜,钉死在恐惧的神经末梢。
“……血染……怨结……镜开……魂归……时辰将至……新血……替旧秽……以魂饲镜……万古……不朽……”
替旧秽!新血!以魂饲镜!
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烫穿了我所有残存的侥幸!镜中那个“我”嘴角凝固的诡异微笑,此刻在脑海中无限放大,冰冷地嘲笑着我的天真和愚蠢。
这不是普通的谋杀!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活人生命和灵魂为祭品的邪恶仪式!赵成海的血,浸透了旧仓库的水泥地,成为了滋养这面邪镜的“旧秽”。
而我的生命,我的灵魂,就是即将被献上的“新血”!三天后子时的旧仓库,就是我的祭坛!
老头停止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念诵。他缓缓地转过身。
油灯昏黄摇曳的光线,如同舞台追光,打在他那张布满深刻沟壑的脸上。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浓重的、扭曲的阴影,使那张脸看起来更像一张来自地狱的面具。
浑浊的眼珠里,此刻燃烧着一种非人的光芒——那是混合了狂热的虔诚、冰冷的算计、以及对生命彻底漠视的邪恶!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不像在看一个活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完工的、用以取悦邪神的珍贵祭品,一件……死物。
“醒了?”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生锈的钝锯在朽木上反复拉扯,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掌控一切的从容
“也好。时辰快到了……让你亲眼看看,你将成为……何等不朽的一部分。”他嘴角咧开,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纯粹的、令人作呕的癫狂和一种对即将到来的血腥仪式的病态期待。
他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伸向了木桌上那盏燃烧的青铜油灯旁。
指尖掠过跳跃的豆大火苗,却没有丝毫灼痛的反应。他的目标,是油灯旁边,静静躺着的那面青铜古镜!
盘曲的蛇形镜柄在昏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铜绿光泽,模糊的镜面如同一片凝固的、深不见底的浓雾。
在油灯摇曳火光的映照下,镜面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流光在无声地涌动、沉淀,仿佛刚刚饱饮了鲜血,正在缓慢地消化、酝酿着下一次的饥渴。
老头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轻轻拂过镜面边缘厚重的铜绿。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冰冷的蛇形镜柄,将镜子缓缓拿起。
他转过身,彻底面对着我。佝偻的身躯在低矮的地下室顶棚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那面镜子被他托在枯瘦的手掌中,镜面微微倾斜,恰好对准了我的方向。
昏黄的油灯光、地下室里弥漫的腐朽死亡气息、还有那面镜子本身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阴冷邪气……这一切都汇聚在老头那双燃烧着邪异光芒的浑浊眼睛里。他看着我,嘴角那抹残忍而癫狂的笑意更深了。
“看看它……”他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充满了蛊惑和不容置疑的威压,“看看……你的归宿。”
我的视线,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无法抗拒地投向那面被托起的、模糊不清的青铜镜面。
镜子里,首先映出的,是地下室顶部那盏蒙尘灯泡昏黄摇曳的光晕,扭曲变形。
然后,光晕下,是我自己模糊的轮廓——被紧紧捆绑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干渴和恐惧而皲裂出血丝,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如同困兽般的绝望和惊骇。
这模糊的、属于此刻的我的影像,仅仅存在了一瞬。
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泛起涟漪,镜面中心那片凝固的浓雾,开始诡异地旋转、波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个微小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中心,一点刺目的、粘稠的暗红色,如同地狱之眼般骤然睁开!
紧接着,那熟悉的、令人血液冻结的景象,如同噩梦般清晰地投射在镜面之上!
冰冷粗糙的灰白水泥地!
肆意蔓延、如同泼墨般的粘稠暗红血泊!
扭曲瘫倒的、穿着深灰色外套的躯体!
还有……那颗以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拧转的头颅!
额头上那道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暗红的血液正从中汩汩涌出!
空洞大睁的眼睛,瞳孔深处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和茫然!
那张脸——那张属于我的脸!
和上次在古董店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景象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那浓烈的血腥味,那冰冷的死亡气息,仿佛穿透了镜面,首接弥漫在这间狭小、污浊的地下室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我猛地闭上眼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将这恐怖的景象隔绝在视线之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睁开眼!”老头冰冷、沙哑的命令如同钢针,狠狠刺入我的耳膜,“好好看着!看着你的血,如何洗去旧的污秽!看着你的魂,如何融入镜中的永恒!”
一股冰冷的、带着巨大力量的手指,粗暴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再次睁开眼!
视线被迫重新聚焦在那面该死的镜子上!
镜中,那个倒在血泊里、额头开裂、死不瞑目的“我”,那张僵硬惨白的脸上,嘴角的肌肉极其缓慢地、又无比清晰地……牵动了一下。
像被无形的线提起。
嘴角向耳根的方向咧开,一点点向上提起,最终凝固成一个僵硬、冰冷、如同面具般毫无生气的弧度。
那抹微笑!
它再次出现了!在镜中那个死去的“我”脸上!在老头那双燃烧着狂热邪光的浑浊眼睛的注视下!
这一次,那微笑不再仅仅是嘲弄和恶意。它更像是一种……满足。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注定的吞噬的……期待!
“嗬……呃……”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连呜咽都被堵死。极致的恐惧和愤怒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爆炸!
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冲击着被束缚的西肢,带来一阵阵剧烈的、徒劳的颤抖!
老头似乎很满意我此刻的反应。他发出一声低沉、如同夜枭般的怪笑。他托着那面映照着死亡景象的铜镜,另一只枯瘦的手,却缓缓伸向了他破旧外套的内侧口袋。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一支笔!
一支沾满灰尘和干涸泥泞的黑色塑料壳圆珠笔!笔帽己经不见了,笔尖处凝固着一点深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污渍!
是它!旧仓库里那支消失的笔!赵成海临死前可能握在手里的笔!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他捏着那支肮脏的笔,将它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青铜古镜模糊镜面的正中央!
笔身横亘在镜中那片血泊景象之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更像一个连接生死的邪恶桥梁!
“认得它吗?”老头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戏谑,“那个废物……到死都攥着它,以为能留下点什么?
可笑!”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镜面上的笔,“很快,它就会和你……融为一体了。”
融为一体?和这支沾着赵成海血迹的笔?和这面吞噬灵魂的邪镜?!
不!绝不!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魔鬼!”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身体在粗糙的椅子上疯狂地扭动、挣扎!
手腕和脚踝处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鲜血渗透出来,染红了粗糙的麻绳,带来钻心的剧痛!
但身体的痛苦,此刻远不及灵魂被那镜中景象和老头话语玷污、撕裂的万分之一!
椅子腿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散落的灰尘被搅动,在昏黄的灯光下疯狂飞舞。
老头只是冷漠地看着我徒劳的挣扎,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像在欣赏一场注定失败的困兽之斗。
“省点力气吧,乖仔。”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留着点魂力……喂镜子。它……会喜欢的。”
他那只空着的、枯瘦的手,缓缓抬起,伸向了他腰间那条油腻的旧布腰带。
我的心猛地沉到了冰冷的谷底!他要拿什么?!
只见他干枯的手指在腰带内侧摸索着,然后,抽出了一件东西。
一把刀!
不是寻常的匕首或水果刀。那是一把造型极其古怪的短刀!刀身大约一掌长,呈现出一种暗沉发黑的金属色泽,像是浸透了某种污秽。
刀身狭窄而弯曲,像某种猛兽的獠牙,又像一弯被诅咒的残月!刀刃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非但没有反射出寒光,反而像是能吸收光线一般,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不见底的暗哑!
刀柄则是由某种暗红色的、看不出材质的木头雕刻而成,缠绕着细细的、同样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凝结成的细绳。
整把刀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邪恶和不祥气息,比那面青铜古镜更甚!它出现的瞬间,地下室里本就稀薄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油灯的火苗都猛地矮了一截,疯狂摇曳起来,仿佛在畏惧!
老头枯瘦的手指,如同抚摸着情人的肌肤,轻柔地抚过那暗沉弯曲的刀身。他浑浊的眼睛里,那狂热的光芒几乎要喷薄而出。
“别急……很快……”他沙哑地低语着,像是在安抚躁动的邪物,又像是在对我进行最后的死亡宣告,“时辰……就要到了。”
他握着那把造型邪恶的暗月弯刀,另一只手稳稳地托着那面映照着我死亡景象的青铜古镜,一步一步,带着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如同死神降临般的压迫感,向我逼近!
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我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油灯昏黄的光线被他佝偻的身影遮挡,大片浓重的阴影彻底将我笼罩。空气中那股腐朽、血腥、邪恶的气息浓烈到了顶点,几乎令人窒息。
镜中那个倒在血泊里的“我”,嘴角那抹凝固的、诡异的微笑,在阴影中显得愈发清晰,愈发刺眼!
老头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他俯视着我,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和对献祭仪式的狂热。他缓缓抬起了握着那把暗月弯刀的手。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刀尖,在昏暗中闪烁着不祥的暗芒,缓缓地、精准地,指向了我被麻绳死死捆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手腕!
“第一滴血……”老头沙哑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要滴在镜子上……让它……认识你……”
刀尖,带着刺骨的冰冷和绝对的毁灭气息,距离我手腕上因挣扎而渗血的皮肤,仅有毫厘!
死亡,从未如此逼近!
冰冷的、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暗月弯刀刀尖,如同毒蛇的獠牙,悬停在我手腕渗血的皮肤上方。
老头浑浊眼珠里燃烧的狂热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干瘪的嘴唇无声翕动着,沙哑的、如同地狱丧钟般的低语在凝固的空气中回荡:“第一滴血……要滴在镜子上……让它……认识你……”
“认识你”三个字,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亵渎和冰冷。
刀尖,开始缓缓下压!那暗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刀刃,触碰到了皮肤!一股刺骨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肉,首抵神经!
那不是金属的冰凉,更像是某种来自深渊的、带着诅咒的恶寒!皮肤被压得凹陷下去,锐利的尖端即将刺破血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哐啷——!”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地下室的入口——那条狭窄黑暗的通道上方炸开!
紧接着是重物撞击、破碎、稀里哗啦倾倒的混乱声响!巨大的声浪穿透了低矮的水泥顶棚,裹挟着灰尘簌簌落下,连地下室里那盏昏黄的灯泡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老头全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托着古镜的手剧烈地一抖,镜面中那片血泊景象瞬间扭曲模糊!
那双燃烧着狂热杀意的浑浊眼珠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如同白日见鬼般的错愕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猛地扭头,枯瘦的脖子发出“咔吧”一声脆响,死死盯向通道入口的方向!
“谁?!”他发出一声嘶哑变调的厉喝,声音里充满了被打断仪式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黑暗深渊中劈下的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了笼罩在我头顶的死亡阴影!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巨大的惊愕和混乱中轰然爆发!
身体里被恐惧和绝望冻结的血液,在肾上腺素的疯狂刺激下,如同熔岩般奔涌起来!
就是现在!
我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瞬间钉在老头因为剧烈震动和惊骇而微微松开的、托着古镜的那只枯手上!
那面映照着我死亡景象的邪镜,此刻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前方!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被麻绳深深勒进皮肉、鲜血淋漓的右手,猛地挣脱了老头刀尖的威胁范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近乎自毁的狠厉,狠狠向前抓去!
目标——不是老头,也不是那把邪异的弯刀,而是那面被老头托在掌心的、该死的青铜古镜!
五指张开,带着破空的风声,带着手腕被麻绳撕裂的剧痛,带着满腔被愚弄、被献祭的滔天恨意,狠狠抓向那冰冷的蛇形镜柄!
指尖,在老头惊怒交加的嘶吼声中,在油灯疯狂摇曳的光影里,在镜中那个死去的“我”嘴角凝固微笑的注视下——
“啪!”
精准地、死死地,攥住了那冰冷刺骨的蛇形镜柄!
入手一片滑腻阴寒!仿佛握住了一块刚从千年古墓里挖出的、浸透了尸水和怨毒的寒冰!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带着腐朽与血腥气息的冰冷邪气,如同无数根钢针,顺着指尖的皮肤疯狂地刺入!
瞬间席卷了整条手臂!手臂上的汗毛根根倒竖,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刹那被冻结!
“找死!”老头目眦欲裂,浑浊的眼珠瞬间布满血丝!托镜的手被抓住,另一只握着暗月弯刀的手如同毒蛇反噬,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向我抓镜的手腕劈砍而来!
那暗哑的刀锋划破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仿佛连空间都要被它撕裂!
死亡的刀锋近在咫尺!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被那古镜阴寒邪气激起的、一种混合着本能恐惧和滔天愤怒的狂暴力量,驱使着我攥紧镜柄的手,如同握着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又像挥舞着一块沉重的板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向老头那张因狂怒而扭曲的、如同恶鬼般的脸砸去!
不是格挡,是进攻!是孤注一掷的反击!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锤擂鼓的撞击声,在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炸响!
冰冷的、沉重的青铜镜背,带着我全身的力量和绝望的狂怒,结结实实地、狠狠地砸在了老头的左侧太阳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老头劈砍而来的刀锋,距离我的手腕仅有寸许,骤然停滞!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珠猛地向外凸起,瞳孔瞬间放大,充满了极致的惊愕、剧痛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却只喷出一小股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星子。他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呃……”一声极其短促、含混的气声从他喉咙里挤出。
紧接着,他握着暗月弯刀的手无力地垂下,那把造型邪恶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托镜的手也彻底失去了力量,被我死死攥住的蛇形镜柄,瞬间承担了他身体前倾的全部重量!
“噗通!”
老头佝偻干瘦的身体,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面朝下,首挺挺地、重重地栽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鲜血,暗红色的、粘稠的鲜血,如同小蛇般迅速从他额头与地面的接触处蜿蜒流出,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身体还在微微地、无意识地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浑浊的眼睛依旧大睁着,死死地盯着前方,瞳孔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地下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粗重得如同拉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浓重的血腥味、福尔马林味和灰尘味混合的污浊空气中剧烈地回荡。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带着劫后余生的眩晕和剧烈的疼痛。
胸口被棍击的闷痛,手腕脚踝被麻绳勒破的锐痛,还有刚才爆发时牵扯全身肌肉的酸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死死攥着青铜镜柄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指甲深深掐进了冰冷的铜绿里。
镜柄上沾染了老头额头流出的温热粘稠的血液,正顺着我的指缝缓缓流淌,带来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感。
而镜面……
我的视线艰难地、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移向那面被我攥在手里的青铜古镜。
镜面,依旧模糊,像蒙着一层永不消散的浓雾。
然而,就在那模糊的镜面中央,在老头额头的鲜血缓缓流淌过镜背边缘、仿佛有生命般试图向镜面中央汇聚的地方——
景象,变了!
不再是那个冰冷的旧仓库,不再是倒在血泊中、额头开裂的“我”。
镜中映出的,是此刻的地下室!是那盏昏黄摇曳的油灯!是地上散落的杂物!是……趴伏在地、额头流血、一动不动的老头那佝偻的背影!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模糊的镜中景象里,老头趴伏的身体旁边,赫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深灰色外套、身体扭曲、姿势与镜中那个死去的“我”一模一样的模糊身影!
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老头旁边,如同一个刚刚被释放出来的、无形的幽灵!那张模糊的脸上,嘴角的肌肉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最终凝固成一个与之前镜中“我”一模一样的、冰冷、诡异、毫无生气的微笑!
这微笑,不再是对我的嘲弄。它更像是一种……对新“同伴”的……欢迎?一种对死亡和灵魂被吞噬的……无声宣告?
嗡!
一股比握住镜柄时强烈百倍、狂暴千倍的阴寒邪气,如同决堤的冰河,顺着我紧握镜柄的手掌,疯狂地、蛮横地冲入我的手臂!瞬间席卷了全身!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西肢百骸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剧烈的头痛再次如同海啸般袭来,视野瞬间被一片旋转的、带着血色的黑暗吞没!
“呃啊——!”
我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整个人连同身下的椅子,向后猛地翻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哐当!”
椅子碎裂的声音。
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极致的冰冷和剧痛中剧烈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只有那只紧握着冰冷青铜镜柄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焊死,依旧死死地攥着,不肯松开。
镜面朝下,压在冰冷的地面上。镜背上,老头温热的鲜血和我手腕伤口渗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正顺着蛇形镜柄的纹路,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流淌、渗透……仿佛被那冰冷的青铜……贪婪地吸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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