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到底有多少人在背后奔走,有什么人心急火燎的等待,龙王祭终归还是到来了。
这一次的祭祀非同寻常的盛大。不仅是璇州人都争相放下手中的活计,甚至还有外乡的游子听闻此事,不惜千里迢迢奔赴回来观礼,前所未有的盛大。寒江边龙王庙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人,全都在翘首以盼。
毕竟……那可是传闻中和蛟龙爷同一年代的隐世仙人,枯松城隍显圣啊!
不是璇州人,很难理解一条寒江水,万亩龙沃土这种乡土情思。喝着寒江水,吃着龙田米,听着蛟龙爷走水辟田的传说长大,不管愿意与否,璇州出生长大的人骨子里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尽管官府昏聩,乡绅横行,尽管州内不稳,精怪遍地,尽管不得不远走他乡,可一听说有城隍爷要来给大伙主持公道,哪怕一些自诩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回乡,看看到底是不是有这么回事,能不能把公道讨回来。
有谁会舍得背井离乡,过着举目无亲的日子,看别人的脸色呢?水是故乡甜,人是老乡亲,这些人们对故土寄托的相思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而这还不是全部。若不是看在枯松岭城隍据说不忌讳妖精的份上,这些乡民早就受不了树上脚边,西面八方聚集而来的精怪了。
没错,全璇州的精怪,也来这龙王祭上观礼了!
“我们家老爷心里头装的是整个璇州,没有妖族人族之别,没有异族本族之分。当年蛟龙爷找到枯松岭上帮忙化龙,那就是铁打的事实。”
和妖怪坊市的主事人谈判时,小灯谣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如此说道。
“今年的龙王祭就是证明。我们家城隍老爷会给你们展示他与蛟龙爷的交情的。明白了说,璇州阴世今后就由我们出面管束,与阳世人间分开。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到时候你们有什么冤屈不满,也可以来枯松岭城隍击鼓鸣冤,和人族一样,我们来给你主持公道!”
妖怪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信,但……试试又何妨?难道还怕了那些没有神通的普通人不成?
多新鲜啊,以后还能和人族一样,有个地方喊冤,可是百年来的头一遭听说!
即使有不信的精怪,问问那些蛟龙爷的旧部,它们信誓旦旦地说了有这事儿,那也就信了个七八成了。再不济,先去那热闹祭祀上看看风头也行啊。
人族看重的,是蛟龙爷千里走水开辟良田的功德。而妖族们看重的,却是枯松城隍出手相助,衔鼎化龙的恩情!
所以,这就出现了一幕古怪的场景。农夫与精怪,活人与亡魂,居然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一同参与这龙王祭典。
谁敢闹事啊?这可是蛟龙爷和城隍爷的道场!两族都吃得开的人物,不要命了!
于是,一身天师袍的老庙祝在台下看着这一幕,腿都有点发软,更别提身后的哆嗦的李世财和阴沉的贾元稹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被他们把持了十几年的威望信仰,到底是何等的沉重。几个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家伙,在这百年未见的信仰面前,是有多么的渺小。
“我,我,我这……”老庙祝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一个嗑药走邪道上来,只求道行延寿不学无术的半桶水,哪里见过这阵仗?就连前几任庙祝都没有这待遇。“世财,知府大人,我这……”
“你且上去,龙爷不会任由那城隍胡来的。”
贾元稹面色难看,却还是冷冷地说道。“什么蛟龙爷。几位龙爷都说了,如今那姓柳的蛟逆还在深海盘踞,不服管教呢。哪有心思上岸来戳穿我们?
再说,我们哪错了?蛟入海,龙潜游,那就是一家人。它不收供奉,那就理应交给龙族的长辈们受用。这是孝敬的道理。它要有意见,难道还真和族内的叔叔伯伯们翻了脸啊?忘了谁帮它化龙的了?”
没错,贾元稹所说,也正是大部分人的心声。蛟龙爷为什么这么辛苦,奔波千里入海,不就是为了一跃化龙,认祖归宗吗?
谁教给柳寒鼎如何化龙的?龙族。谁收留它柳寒鼎的?龙族。它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是龙族!
那既然是龙族,就和西海龙宫攀上了关系。几位世叔伯伯帮着远房小侄收点礼怎么了?一家人见什么外啊。
就连一开始的蛟龙庙,如今改作了龙王庙,也都是数百年潜移默化的变化,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就连来上香的信众,也不觉得神庙上的主位从青麟蛟龙像变成伏波龙王像有什么不对。
凡人都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仙家龙族的家事呢。
“他莫鼎敢仗着神通欺压我等,自有龙王神威去收他,我们操这么多心干嘛?”贾元稹催促道。“上去,祈雨,给龙爷到来造势。”
老庙祝只能苦着脸上了法台,继续舞那套花架子作法。旁的人也就罢了,毕竟偶尔才来观一次礼,不怎么熟。那天被压在法坛下目睹过这一幕的人都没绷住,忍俊不禁。
怎么回事呢?他们也看出来了,老庙祝那天说是“正气驱邪”,其实和今天跳的是一样的,合着他老人家就会这一套。
然后?然后被莫城隍召集鼠兵蛇卒给推倒拽下来了呗。
本是庄严肃穆的场合,多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嘲笑就显得格外显眼。有的人不悦,有的人打听,一个两个还好,这么多人聚在这里,顿时就好像水滴油锅了一般,嗡嗡首响。
这倒让老庙祝更心慌了。他本想喝止,但这里不少人就是不满龙田税出走他州的游子,有些人更是亲眼目睹了老庙祝从法坛上掉下来摔断骨头的窘状,哪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但很快,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噤声。精怪们更是哗然,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若不是城隍爷和蛟龙爷的威名罩着,几乎要一哄而散。
发生了什么。
从东方的天际,突然一道火云飞了过来,色泽赤红,声势煊赫,就连老庙祝都张大了嘴,哎呦一声跌坐在地。
到了近前,火云散去,一个神态威严,面色隐怒的中年人出现在了空中,引得在场众人齐齐下跪。有识货的散修精怪,更是连连叫苦。
他怎么……怎么会来的?
这声势,这排场,还有这道火云……这明明是昆仑派林家的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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