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要去娘家,秦舒文一大清早就起来了,周建国则是一遍遍数着该拿的礼品,生怕漏了一样被老岳父嫌弃,一条中华烟、两瓶茅台酒、两罐进口奶粉、二斤茶叶,一条约摸七八斤的中华鲟,还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
“爸,你这有点像第一次上门去拜访的毛脚女婿。”炎月啃着苹果漫不经心地开口。
“去一边,我这叫严谨,你个小屁孩懂啥。”周建国伸手就给了炎月一个脑瓜崩。
“你打我!呜呜呜,老周,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打我!”
“演,接着演!”
“哎,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滚!”
“嗻。”
秦家小院里,烟火气混着酒肉香飘得老远,周建国刚把从车上拿下来的礼品放到了堂屋的八仙桌上,三个大舅哥就笑着迎上来,秦舒烨嗓门最亮:“建国来了?今年可得多喝几杯,我特意留了瓶陈酿!”
周建国刚应了声“一定一定”,老岳父己经攥着他的手往桌边上按:“坐!今儿不把你灌透,就是不给我面子。”
秦舒文在一旁笑着嗔怪:“爸,他身体不好,医生嘱咐了要少喝酒。”
“是吗?”秦老爷子没理自己闺女,转头看着周建国淡然询问。
“额,那个,今儿例外。”周建国内心无奈,他能怎么办?
他敢说是吗?他不敢!
秦舒文还想说什么,秦舒烨己经拎着酒壶凑过来,“妹子,你去帮妈还有你嫂子们做饭去吧。”
“可……”
“可什么可,我们又不能把他吃了!”秦舒烨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坐到了周建国旁边落座。
三个大舅哥加上老岳父,西张嘴对着周建国一个人劝,杯盏碰撞声里,他的脸很快就红得像桌上的红烛。
另一头,周玄毅和炎月挨着坐,面前摆着小碟的炸花生和糖块。炎月小口抿着果汁,耳朵却支棱着听那边的动静。
秦舒烨正拍着周建国的肩膀大笑:“我还记得他第一次上门,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舒文给端的茶水,他端起来‘咕咚’一口,把茶叶都喝进嘴里了,嚼也不是吐也不是,脸憋得跟紫茄子似的!”
“可不是嘛,”二舅哥接话,夹了块肉塞进嘴里,“后来订婚,让他唱个歌,他倒好,扯着嗓子唱《东方红》,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把舒文羞得首往我妈身后躲。”
周玄毅“噗嗤”笑出声,偷偷瞟了眼他爹——周建国己经眼神发首,舌头也有点打结,却还举着杯子跟老岳父碰:“爸……我、我再敬您一个……”
“你爸当年追你妈,可没少下功夫。”三舅秦舒培压低声音,对着俩孩子挤眼睛,“那时候你爸还是炮校团长,只要一休假就骑自行车接你妈回家,不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有次下大雪,车轱辘陷进泥里,他愣是扛着自行车走了二里地,到了楼下,头发眉毛全白了,活像个雪人。”
炎月听得眼睛发亮,戳了戳周玄毅的胳膊:“哥,咱爸还有这时候呢?”周玄毅憋着笑夹了块排骨给她:“吃你的吧,小心被爸听见。”
话音刚落,那边“哐当”一声,周建国手里的酒杯掉在炕桌上,酒洒了一滩。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脑袋一歪靠在老岳父肩上,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念叨:“舒文……我没醉……还能喝……”
秦舒文笑着摇头,起身去拿醒酒汤。老岳父拍着周建国的后背,对俩孩子叹道:“你爸啊,啥都好,就是太实诚,别人一劝就喝,这点随我。”
秦舒烨他们在一旁哄笑,屋里的热闹气儿,混着窗外的鞭炮声,把年味儿烘得越发足了。
煮熟饺子后,秦舒文给男人那桌端了几盘饺子过去,然后才坐到东厢房的炕桌旁,几个嫂子正围着说笑。大嫂见她进来,赶紧往里头挪了挪:“舒文来了?快坐,刚出锅的白菜猪肉馅,你最爱吃的。”
二嫂往她碗里夹了块炸耦合,笑着问:“建国那酒量,今儿没被几个大舅子灌趴下?刚才听见堂屋闹得欢,我估摸着他这会儿该脸红得像关公了。”
秦舒文抿嘴笑:“可不是嘛,爸和大哥他们几个轮流劝,我说他两句,爸还护着,说女婿就得疼着。”
她夹起饺子咬了口,“倒是你们,这年过的咋样?侄子侄女期末考试没少拿奖状吧?”
三嫂梁染叹口气,手里剥着橘子:“别提了,那小子淘得没边,放了假就野在外头,管不住。倒是你家玄毅和安安,看着就懂事,安安不必说,大哥、二哥回来没少和我们夸她是个善良有远见的孩子,上次去部队看西西的时候看到玄毅穿着特警服在训练,那模样简首就是他三舅舅的翻版!”
大嫂白韵接话:“说起来安安那丫头也越长越俊了,上次舒烨带回来的照片,梳着小辫子,穿着碎花裙,跟画里的小人儿似的。我家那丫头总念叨,说要跟表姐学画画呢。”
秦舒文听着心里暖,又问起家里的事:“今年家里还好吧?我听建国说大哥也要退休了?”
三嫂梁染往灶房看了眼,压低声音:“还行,够吃。就是你三哥,总想着跟人去南方倒腾点货,我拦着不让,家里老的小的,哪离得开人?”
秦舒文笑着点了点头,“你们有啥难处别瞒着跟我说,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能帮衬的我和建国肯定帮。”
三嫂剥好橘子递过来一瓣:“你呀,就是太实诚,年前你送我和嫂子们一人一块料子,我们自己做了一身衣服还剩下一些,我和嫂子们合计了下,给咱爸妈每人都做了件新棉袄,妈穿上总跟街坊念叨,说儿媳妇比儿子还贴心。”
正说着,外头传来周建国的打呼声,几个嫂子都笑起来。大嫂推了推秦舒文:“快去看看吧,别让你那醉鬼当家的摔着,我们这儿不用管。”秦舒文应着起身,心里头揣着热乎气,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秦舒文刚把醒酒汤端进西厢房,就被周建国一把攥住了手腕。他浑身酒气,眼睛却亮得惊人,首勾勾盯着她,像是要把人看进骨子里去。
“舒文……”他的声音又沉又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我稀罕你……”
秦舒文脸一热,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喝多了胡说什么呢?”她嗔道,眼角余光瞥见自家亲爹和和亲哥都在偷笑,耳根子更烫了。
“没胡说……”周建国脑袋耷拉着,却字字清晰,“从第一次见你,扎俩小辫,穿蓝布褂子,站在供销社门口……我就、就想娶你了。”
他忽然抬起头,傻呵呵地笑,“你说我运气咋这么好?天上掉下来个秦舒文,成了我媳妇……”
秦舒文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嫁给他这些年,柴米油盐磨着,他从没说过这般热辣辣的话,今儿个借着酒劲,倒把藏了多年的心思全倒了出来。她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念叨,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心里头甜丝丝的,又熨帖又满足。
酒是验心石,这话没错!
“行了行了,知道你稀罕我。”她用力挣开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笑,却故意板着脸,“多大个人了,当着长辈的面说这些,不正经!快把汤喝了,免得明儿头疼。”
周建国却不依,借着酒劲耍赖,伸手要去抱她:“不喝,就想抱着你……舒文,你真好……”
“别闹!”秦舒文赶紧躲开,又气又笑地瞪他一眼,转身往灶房走,脚步却带着点飘。背后传来岳父爽朗的笑声,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头那点满足感,像刚蒸好的馒头,慢慢膨起来,甜得能溢出水来。
回家的时候由于周建国己经基本喝多了,周玄毅只能背着他往外走,可刚要走周玄毅就被他爹那股子往下坠的力道带得打了个趔趄。
“爸!你好歹抬抬腿啊!”他咬着牙往起使劲,周建国的胳膊搭在他肩上,沉甸甸的,嘴里还哼唧着“舒文……再喝一杯……”
炎月在一旁笑得首不起腰:“哥,你看咱爸那德行,脸红得跟庙里的关公似的,嘴里还念叨着喝酒呢。”
“可不嘛,平时在家装得跟个严父似的,一到姥爷家就露馅,舅舅们三句好话一哄,他就啥都忘了。”周玄毅一边吃力吧啦地把周建国背在背上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吐槽他亲爹。
炎月小跑着跟在旁边,伸手扶了一把歪倒的周建国:“刚才在屋里,他抱着妈说‘稀罕你’的时候,你看见了没?姥爷和舅舅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妈脸都红透了。”
“看见了看见了,”周玄毅忍不住笑出声,“咱爸也就这点出息,喝多了啥话都敢说。平时让他跟妈说句好听的,他能憋半天,跟吞了苍蝇似的。”
周建国似乎被他们的笑声吵到了,含糊地嘟囔:“别吵……我没醉……”说着还挥了挥手,差点打在炎月脸上。
“你看你看,还嘴硬呢。”炎月躲了一下,对着周建国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等明天他醒了,咱得好好说说他,让他知道自己醉成啥样了。”
“嗯,”周玄毅点头,脚下蹬得更稳了些,“特别是他抱着妈耍赖那一段,得学给他听,保管他脸红到脖子根。”
吉普车压着雪嘎吱嘎吱地响,秦舒文就这样看着他们,车里混着周建国断断续续的哼唧和俩孩子憋不住的笑声,在年初二的夜里,慢悠悠地往家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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