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来看望病人啊！”
“嘘，你一会当着人家的面可不能那么说。
这都是那一夜被救回来的人，他们是被拐子变成这样的……”
刘襄听了刘盈的讲述，一时间义愤填膺。
“哎呀，怎么有那么坏的人。
可恶啊，我送给小乞丐的零花钱，岂不是都便宜了那些拐子？”
刘盈微微勾唇，知道被骗的不止他一个，他瞬间就没有那么心塞了呢！
刘襄小嘴还在叭叭个不停，刘盈觉得他这一点应该是继承了大兄刘肥，话匣子一打开就如同开了闸。
“我当时就应该跟着一起去，姑姑和太子阿兄的英姿我都错过了。
不行，下次有这种事，一定要带我一个。”
“唔，下次一定！”
刘襄并不知道“下次一定”是多么的人心险恶，还以为刘盈这是答应了，顿时昂头挺胸，美滋滋仿佛捡了金子。
廷尉的效率很高，很快，拐子的上下家都被一网打尽，拔出萝卜带出泥，栎阳城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百姓们只是看个热闹，外加唾骂拐子不做人。
对于某些心里有鬼的王公贵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
尤其在廷尉府的人上门之后。
无数豪门世家之人都破防了。
他们往日也不是没玩死一个半个贱民，什么时候贵族也要为贱民偿命了？
这不河狸！
朝廷疯了吗？
就不怕他们走投无路，首接反了汉国，投奔项羽？
不管是破口大骂，还是软硬兼施，或者挣扎抗拒，这些平日里光鲜亮丽的贵人，还是灰头土脸死狗一样被拖去了廷尉府大牢。
顿时，他们的家人开始求爷爷告奶奶，进入了比拼关系的回合。
等丞相府和廷尉府联名贴出告示之后，这些人彻底破防了。
什么？
磔刑！
那可是磔刑啊，死了都没全尸，谁能不怕？
他们不就是找点乐子嘛！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他们愿意拿钱赎罪，哪怕流放也行啊！
许多人哭着喊着抱着金子，求丞相府高抬贵手，给他们一个“为国尽忠”的机会。
没想到，从来对金子来者不拒的丞相府，这次竟然转了性了！
豪门大户纷纷侧目。
这不对啊？
萧何不是缺钱缺粮穷疯了吗？
汉国上上下下不都是死要钱吗？
这次怎么变成没有缝的石头蛋了！
对于会有人求到他面前，刘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第一个来找他的竟然是刘襄。
“太子阿兄，你救一救我舅父吧！
你去同丞相求情，丞相一定会答应的。”
刘襄的舅舅驷钧本身没什么能耐，但是刘邦这人很喜欢任人唯亲，对于那些外戚和朋友，他都大肆的提拔，驷钧也赶上了这股东风，得以混了个小官。
刘肥一家子还没来都城的时候，驷钧就在栎阳靠着刘家姻亲的名头开始作威作福了。
不仅敲诈商家、收受贿赂，更过分的是，凶残暴戾，狠辣好色，短短一年，他的手底下就有许多女子香消玉殒。
同时，他也是拐子的大客户之一，很喜欢玩一些新奇的花样。甚至主动用手里的权力给那些拐子大开方便之门。
拐子能把这些人运进城，能藏了那么久没有被发现，其中就有驷钧的“功劳”。
刘盈微微攥紧了手掌：
“阿襄，丞相处事公允，铁面无私，无论是谁说情都无用。
而我也不会去为驷钧求情！”
刘襄愣愣的抬头：
“为、为什么？”
刘盈定定地看着刘襄：
“驷钧所做所为罪大恶极，难道不该死吗？
他但凡有一点可以饶恕的地方，看在姻亲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但驷钧做下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死罪？”
刘襄有些讷讷：
“那也不用磔刑啊？
流放不行吗？
可以让他戴罪立功，去前线杀敌啊！”
刘盈有些失望：
“那些孩童的惨状，你也是亲眼所见。”
刘襄垂头，强自争辩道：
“那些又不是我舅父拐卖的，也不是他残害的，他只是买了几个奴隶下人，寻一寻开心！
就不能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刘盈瞬间怒火高涨，他可以理解刘襄给亲人求情，但是不能容许刘襄不把百姓当人。
“若不是父王发迹，若咱家还在沛县，你也可能沦为你口中的那些奴隶下人，被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寻开心！
阿襄，咱们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就忘了自己也曾是黔首了吗？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水也能覆舟。
驷钧他不但买人取乐，还将许多少年少女折磨至死。
到了你口中，他们的性命却不值一提，只是轻飘飘的寻开心三个字吗？
大兄尚且俭朴，低调不惹事，驷钧他却家财万贯、横行无忌，仗的是谁的势？丢的又是谁的脸？”
见刘襄垂头不语，刘盈强忍怒气，软了语气说道：
“阿襄，我给他机会，谁又给那些惨死的妇孺机会？
你顾念亲情本没错，但公私要分开，不能因为私情而违背公理正义。
若是因为亲人就一味的包庇妥协，你早晚会因此吃大亏！”
刘襄红着眼眶，抬头质问道：
“我不管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亲亲相隐才是常态。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要当铁面无私的太子殿下，你要大义灭亲的贤名，你怎么不拿自己的亲舅舅开刀？
如果是吕家的人，你也能下得了手吗？”
刘盈袖中的拳头攥出了血痕，但面上却波澜不兴的说道：
“凡事没有什么如果，今日犯错的并不是吕家人。”
“呵！
倒是我说了傻话，咱们殿下天生一副铁石心肠，怎么会在乎什么舅舅？
殿下果然肖父！”
“住口！”
刘盈厉声呵斥，一把抓住刘襄的手臂。
“阿襄，慎言！”
他知道刘襄是口不择言，但不能对刘邦无礼。
刘邦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顶撞刘邦是因为有底气，因为刘邦对他有愧疚。
但刘襄这话若是被人传到刘邦的耳朵里，恐怕落不到好。
刘襄却不知道刘盈的心思，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所以刘盈才恼羞成怒的呵斥他。
“太子殿下也要大义灭亲，治我的罪吗？
那我等着！”
刘襄将刘盈的手甩落，赤红着眼睛，冷冷的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殿外的内侍见状道：
“太子殿下， 公孙实在无礼，竟然——”
话还没说完，刘盈就冷声道：
“搬弄口舌，挑拨是非，将此人拖下去！”
“殿下饶命！”
“好好查查，他背后是谁！”
“喏！”
暗卫应喏，心中悄悄嘀咕，明知道殿下心情不好，非得作死，这内侍不是蠢就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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