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各宫嫔妃来拜。
大如是所有人当中最末等的，按着座次，离琅嬅十万八千里远。
她幽怨地瞪着琅嬅，便听身后的阿箬低声劝道：“主儿，你收敛些吧，没得又挨罚了。”
大如嘟嘴：“我收敛什么？明明是她们一个个都在欺辱我！”
阿箬翻了个白眼。
挨的这两次罚都是太后和皇上赏的，大如不敢跟她们两个处于权利巅峰的人对着干，便只能调转矛头，把恨意全都倾泻在比她自己过得更好的同类人身上。
座首琅嬅端庄大气，微微俯瞰着看向众人。
请过安后，琅嬅开了口。
“本宫看了内务府的账本，见后宫所费衣料之数甚巨，己经到了过分奢靡的地步。后宫所饰，民间往往追捧，所以才使得京城中江南所来的衣料翻倍而涨，就是绣工也愈加昂贵。如此下去，还如何了得。”
高晞月马上应道：“皇后娘娘所言有理，臣妾愿率咸福宫上下力行节俭。”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看出来，今儿的慧贵妃比往日穿得更素雅了些，就连头上珠翠也少了不少，而改用了更为低调的绒花。
金玉妍来回瞥了瞥，发现慧贵妃和皇后头上绒花款式相同，只是颜色上略有差距，便知是皇后娘娘早准备今天说这件事，并且己经以身作则了。
她便也笑着开口：“皇后娘娘贤明，臣妾敬服，以后也自当约束好宫人。”
苏绿筠也道：“臣妾唯娘娘马首是瞻。”
琅嬅见一团和气，便散了晨会，叫她们各自回宫去。
长春宫门口，大如嘟着嘴快步走出，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真是沽名钓誉！”
“站住。”
懒散的一声娇喝响在身后，大如回过头去，便看见了金玉妍。
她不情不愿地行礼：“请嘉贵人安。”
金玉妍勾起一个笑，款款走到大如眼前。
素日里皇后只和高晞月出双入对的，她硬挤过去献殷勤倒显得突然。
今天机会倒是送上门来了。
惩罚一首与皇后作对的青……不，大如，那不就是向皇后投诚的表现么？
金玉妍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如，拿帕子掩着嘴笑：“皇后娘娘力行节俭，闲答应是有什么不满么？”
大如嘴巴刚嘟起来，金玉妍便又抢白道：“我看闲答应穿得己经很节俭了呢，倒比那粗使嬷嬷还朴素些，看看你这衣裳花样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个墓里刚出土的呢？”
听了这话，大如当即怒目圆睁：“嘉贵人积点口德吧！”
“你倒要求上我了？”金玉妍刻意抬高了声音，“你方才说皇后娘娘沽名钓誉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积口德了？”
大如一怔，矢口否认：“你胡说！我何时说皇后娘娘了？”
“还嘴硬？”金玉妍道，“贞淑，把闲答应押到皇后娘娘跟前来！”
阿箬压根没拦着贞淑，就由她扭着大如的胳膊，将之又推搡到长春宫里头。
琅嬅和晞月正在说话，便见金玉妍一脸怒意地进来了。
金玉妍盈盈拜倒：“皇后娘娘！闲答应出了门便咒骂您，说您沽名钓誉，被臣妾抓了个现行，她却咬死不认！”
琅嬅第一反应：这倒像是大如做得出的事，毕竟她看我不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可又想到前不久她才被皇额娘赏了不少耳光，这几日又被罚俸和降位的事，到底心里生出一丝同情来。
琅嬅便柔了语气，道：“许是嘉贵人你听错了。大家都是打潜邸里就一起伺候皇上的姐妹，闲答应怎会做出这种事。”
金玉妍愣了一下。
也是，她怎么就忘了，皇后一向是个脾气好的，而且也从不把大如的那些闲话放在心里。
她只得礼了礼：“既如此，臣妾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了，先行告退。”
得到琅嬅的首肯后，金玉妍带着贞淑离开了长春宫。
阿箬这才缓缓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大如，主仆二人也告了退，往延禧宫回了。
大如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便闹开了。
她的闹不是那种到处打砸摔东西的闹，而是静悄悄地发疯。
把阿箬和惢心都叫到面前站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嘟着嘴，浑浊的眼珠子到处乱转。
最终，她看向惢心：“你，去内务府给我领缎子来，我要裁制新衣。”
阿箬眉毛一挑。
皇后刚说要全宫上下力行节俭，这活祖宗就去领缎子裁新衣服，那不就是纯纯在和皇后较劲么？
惢心点头，转身就要去。
阿箬轻轻拉了她一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惢心早就得了阿箬的提点，看清了大如的真面目以后，也不似之前那样实心眼儿地做事了。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阿箬的手，意思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出了延禧宫，惢心便往内务府去。
内务府中小太监听惢心说是来取缎子之后，一脸的为难：“惢心姑姑，倒不是我们为难闲答应，实在是她份例内的缎子领完了，新的符合她规制的还没呈上来。”
如今闲答应的位份倒是满六宫的独一档。
独一档的低。
惢心也不追着要，只笑道：“好，那我便回去了。”
刚出内务府的门，忽然听得身后一句声音极大的招呼声。
“哟！这不是延禧宫的惢心姑姑吗！您留步！”
惢心转过身去，便看秦立笑嘻嘻地走上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卷什么东西。
秦立满面春风道：“内务府听说闲答应被罚抄《女规》《女诫》千遍，怕延禧宫内纸张不够，这不，特意给你家主儿备出来了吗！惢心姑姑，你正好捎回去，也省得我们再跑腿了。”
惢心轻笑一声接下：“好，劳秦公公费心了。”
大如在宫里有事做，就没时间变着法的折磨自己和阿箬姐姐了。
秦立懵了一瞬间：这么排揎，这小丫头也不生气？总不能是闲答应转了性儿了吧？
“惢心？”
这时，一个有点激动的男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惢心转头，便看见一个提着小匣的人向自己走来。
是她的同乡，江与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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